镜中的女子太过陌生,云梨觉得此刻的自己像是做梦般,她低喃出声,不确定地问,“兰英姐姐,这,真是我吗!”
但见镜中的女子一改往日的素雅宁静,随着她的一颦一笑,眉梢眼角俱是风情,全然像是换了一个人。
吕兰英点了点云梨的额,“当然是你了,不是你还能是谁!”
云梨摸摸自己的脸后,又伸手抚了抚身前的长辫,饱满白皙的额际上垂落着一串明艳欲滴、水滴状的鲜红流苏,长长的发辫上镶嵌着梨花样式的青白玉珠。
吕兰英不止在她脸上大动干戈,连云梨的发式也没放过,没再梳大丘女子常梳的发式,而是入乡随俗地选了北狄女子常梳的发式,与之前秋霜梳的那个发式很像。
云梨奇道,“兰英姐姐,这些珠子应当值不少银子,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吕兰英好笑道,“放心,这些珠子可不是用真玉做的,你只要出门时稍微留意一下大街上的那些摊贩,卖的全是这种一两银子一大把的珠子,别提多划算了。”
陆怀砚站在门口,眼神有一瞬的痴迷,他凝着云梨额上的珠子,那珠子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华美亮眼,但让稍微识货的人一看便知此物十分廉价,她如此美好,当配世间最无暇之玉。
吕兰英今日给她梳的妆,让云梨感到十分新奇。
她左摸摸、右碰碰自己的乌发,而后又将自己从头到脚彻彻底底看过一眼,像是回到从前父亲让裁缝给她和阿兄裁新衣的那段日子,云梨也是这般新奇,且充满期待。
待看够了,云梨方转身。
一转身,便对上候在门口一言不发的陆怀砚。
也不知这人是何时来的,怎么一点声响也没有,一想到自己方才的那些动作可能全被陆怀砚看见,云梨脸倏地一下红烫无比,不过因为有胭脂的遮挡,旁人看不出来,但云梨自己能感受到脸上的阵阵灼热。
云梨还未说什么,陆怀砚先开了口,见云梨停住一动不动,满脸防备地看着他,陆怀砚心中微微抽痛,但还是朝云梨清雅一笑,“你今日很美。”
吕兰英白了陆怀砚一眼,不满道,“只要长了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还用你说么!”
“再说了,什么叫你今日很美难道在你心里,阿梨平日里就很丑喽!”
一句话将陆怀砚问得哑口无言,屋内有一瞬的寂静,陆怀脸上更是写满尴尬,像个呆头鹅似的站在门外一动不动,若不是陆怀砚在,云梨肯定早就笑了出来。
但很快,陆怀砚无奈叹息一声回道,“在下并非这个意思,阿梨自然一直都很美,只是今日美得有些与众不同罢了,这些还要多亏了吕姑娘的一双巧手。”
这一说,不仅回了方才吕兰英那有些胡搅蛮缠的质问,还顺带夸了吕兰英一嘴,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吕兰英听了,给了陆怀砚一个算你有眼光的眼神,又对云梨道,“行了,你不是还要去赴宴吗早去早回,我在客栈等你回来。”
说着吕兰英去屋内取来银白色厚实裘衣给她穿上,又将那封请帖装进裘衣外的兜里,认真地叮嘱云梨,“早去早回,保护好自己。”
云梨应下,“我会的,你放心。”
吕兰英又看了陆怀砚一眼,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后,陆怀砚与云梨一前一后往楼下走去。
*
云梨身上这件银白裘衣还是来罗崖后买的,罗崖比沁城和大丘还要冷得多,原先带来那些披风裘衣都不够暖,云梨在衣铺里挑了许久,和衣铺东家废了许多唇舌,衣铺东家才让出一成的银子卖给她。
不怪衣铺东家卖得贵,这裘衣不是由寻常的羊毛或者兔毛织成,而是用银狼皮毛制成,毛质顺滑油亮不说,且色泽银白如月。
墙壁上挂着那么多的裘衣,云梨一眼就相中了这件。
买回这件裘衣后,若是不出门,云梨也不常穿,很是爱护这银银白裘衣。
陆怀砚见她很是小心地对待这件裘衣,便知她应当很喜欢这裘衣,遂自然地夸赞,“这裘衣不错,颜色看上去很好看不说,质地也不差。”
云梨摸摸顺滑柔软的裘衣边缘,“那是当然,为了买这裘衣,可是废了我不少口舌和银子。”
说完,云梨一愣,而后看了看陆怀砚身上穿着的雪白衣裘,垂眸出声,“不过,我这裘衣自然比不上陆公子身上穿的,陆公子腰缠万贯,位列公卿,让陆公子见笑了。”
陆怀砚知道云梨这是在拿话刺他,自那日带她从花海回来后,她似乎浑身长满了刺,起初陆怀砚以为等过几日她气消了便没什么了,可后来他才发现问题的严重性。
从前他所做的一切,以及府里的人对她做的一切,早成了她心里最难以愈合的伤疤,那日他说的那番话,又揭开了那些过往……
说完后,这几日心里的憋闷总算宣泄了不少,云梨心里舒坦多了。
云梨又瞥了眼陆怀砚,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绝对不喜欢别人这样说他,事实上,陆府虽不缺钱财,但也绝不是那种奢靡招摇之家。
可当她看向陆怀砚时,陆怀砚并没有出现她想象中的蜷眉或是冷脸,反而用一双亮得出气的眸子端凝向她。
陆怀砚扯扯身上的狐裘,问她,“想和我换换试试吗!”
若不是他的神情太过认真,以及他此刻手里扯着狐裘,云梨还以为他在说笑。
云梨问,“你是在说笑么!”
陆怀砚边说边抬手去解脖颈处的狐裘系带,“我认真的。”
云梨突然明白为何兰英姐姐尤其喜欢翻白眼,此刻她算是明白了,但她做不出翻白眼的举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