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有一瞬间的不安,但梅若瑾的情绪很快就平复了下来,甚至冷静到异常。他虽然自入宫以后从未被冷落,甚至时常得到“宠幸”,但重生过一次的他心里却异常的清楚,素鸣叶此人心性异常冷酷,与他也不过是利用罢了,但懂得服从和投其所好的梅若瑾如今通过逼着梅家放权和退让的方法,好歹也算勉强保下了梅家,而素鸣叶平日表面上对他的宠爱也是对他的一种奖赏,同时对梅家来说也只是有利无害,既然如此,双方各取所需也并没什么不好。
梅若瑾并不是寻常的男子,他平静的心湖早已经生不出一丝的波澜,沉静得好似死水,更不会带有任何不切实际的期望。重生过来的他清楚的知道素鸣叶无法有后,因此整个后宫中她有多少贵君侍君甚至宠爱了谁都不怕梅家地位不保。不过梅若瑾若是知道素鸣叶无法有后的真正原因,甚至那个负责完成任务和他颠鸾倒凤的影卫压根就不是素鸣叶本人,恐怕他泰然平静的面具也无法维持,但这个秘密他就是到死也不可能被揭晓。
素鸣叶轻轻地扯了扯嘴角,目光状似无意地在梅若瑾平静的面上掠过,这样的凤后正是他所需要的,不争风吃醋不争权夺利,愿意帮助自己让梅家乖乖臣服,平日里也不奢求所谓的帝王宠爱而为此争宠,将后宫也是治理得井井有条,同时不干预政事,在帝王心术的把握上更让他很是满意,这样的梅若瑾甚至让他有点刮目相看,老实说这个天下能做到这一步的男人不多,既然他可以合作,那他也不介意让梅家长长久久地担着君傲第一后戚的位置,甚至在未来小小的饶过梅家。
“这里没有旁人,朕也就不和你拐弯抹角了,今夜宣召你来,是要问你一件事。”素鸣叶说到这里,甚至朝着梅若瑾招手,示意他到自己身边坐下,原本这是显示帝王对凤后的亲切与恩宠,但梅若瑾却是瞳眸微微一缩,浑身都紧张了起来,因为他能看出素鸣叶的眼中并没有任何的笑意,反而带着冷漠与审视。
梅若瑾步履沉稳地走到他身前附近,却并没有坐下而是恭敬道:“臣不敢逾矩,陛下有话请问。”
素鸣叶目光凌厉地直视着他,两人对视片刻,隐隐的似是交锋,只是这对峙的场面奇迹般的居然势均力敌,他们形成了各自的气场,却又毫不维和,若说素鸣叶是霸气凌然的帝王,梅若瑾就像是指点江山的儒相,他们相辅相成,几乎缺一不可。
只是眼下素鸣叶的目光显然更具威严,带着一种不言而喻的冰冷,好似一柄锋利不可挡的锐剑,穿透空气呼啸而至,梅若瑾最终决定暂避锋芒,他微垂下了黑眸,两个男人这才算是结束了这一轮暗中的较量。
“朕的凤后从来都是个聪明人,只不过关于大周,凤后是否还有什么瞒着朕的。”
素鸣叶是从锦瑟这里得知过梅若瑾的特殊之处的,对于所谓重生的说法,他实在是有些嗤之以鼻,但这毕竟是锦瑟的提醒,素鸣叶虽然有些半信半疑,但仔细观察之下梅若瑾的气度风华的确远胜普通的年轻男子,而那举手投足间的沉稳大气绝非平常贵族子弟可比,明明是芳华男子,眸中却分明有一种看破世事的悠然沧桑。
不过即便如此,素鸣叶也完全有自信能压服得住他,只因为他身为皇太女多年,无论是治国谋略还是实力背景都早已水到渠成,前女帝不问政事多年,其他姐妹享受人生,一切的一切都早已给他足够的机会让他轻松的大权在握,登顶帝位,这样雄厚的基石不是区区一个重生过来的梅若瑾可以撼动的。毕竟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只是笑话罢了,这一点素鸣叶清楚,梅若瑾更清楚,因此他并不担心他翻出自己的手掌心去,相反若是能利用控制得好,这还可以是一把利剑。
眼下素鸣叶问得也是毫不避讳,显然是不预备给梅若瑾避退和回旋的借口,而后者想到眼前的女帝早已将他看得通透,甚至很可能在试探他的忠心,心头也是阵阵发寒,于是梅若瑾当即亦是毫不犹豫地坦诚道:“陛下是否是想知道大周锦亲王的事情?“
在素鸣叶的面前,梅若瑾早已很明确地认清楚了自己的位置,他不是她后宫的男人,只是一个下属,一个需要尽忠职守才能保住梅家的下属。若没有被所谓的儿女情长蒙蔽住,梅若瑾本是个很聪明很有智慧的人,他虽然重生过一次,但深知自己无论对政局的把握还是在心计谋略上,都尚还不可能是自小经受帝王教育和政事熏陶的素鸣叶的对手,这是天赋使然,对于这一点,梅若瑾想得很透彻,好在素鸣叶也有自己的原则和底线,他并不会对已经臣服的敌人出手,何况锦瑟临走前也为梅若瑾甚至梅家求过情说过一些好话,若非是看在她的情分上,梅家也不会被重重拿起轻轻放下了。这一点梅若瑾十分的明白,他由此更加看清了自己的地位,同时也借此更看清了锦瑟在素鸣叶心中的位置,尽管有些猜测到这位可怕的君傲帝王很可能是对那个大周绝美的亲王有着不一样的心思,他也不敢展露半分异样的眼神,只是心里终究对锦瑟也有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关注与兴奋,甚至他莫名地发现这绝非是嫉妒。
其实便是素鸣叶不问,他也早想着找个时机和他坦诚锦瑟未来的“遭遇”,也算是帮一把那个倾城绝世的女人。因而此时此刻,他并不敢有丝毫的隐瞒,和盘托出了自己重生前所能获得的关于锦瑟和西塘楚萧之间的消息,不过身为一个冷宫中自身难保的凤后,他所知终究有限,但就算只言片语中透出的蛛丝马迹,也足以叫素鸣叶震惊了。
听到锦瑟最终是被楚萧逼至绝境而香消玉殒,素鸣叶终于收敛了慵懒随意的表情,他目光微凝如寒冰,所及之处寸寸生寒。梅若瑾只觉得一股巨大的压迫迎面而来,但他却是垂眸未动,这不由地让素鸣叶更为欣赏,这份涵养和城府,果然不愧是他君傲的凤后,看来他该让影卫休息了,这样的男子可不堪被如此羞辱。
“你早就知道这些了?”素鸣叶冷声道,“为何不及时告诉朕而等到今天?”语气中带着暴风雨前的暴怒,让人毫不怀疑若是他的回答不慎,下一刻便有可能人头落地。
梅若瑾深吸了一口气,冷静回道:“陛下,臣并非是刻意隐瞒,实在是怕危言耸听,毕竟当时臣自己处境堪虞,生怕所知不确,反而玷污了锦亲王的清名。”
但这样的说辞怎么可能让素鸣叶满意,他的手紧紧地握着椅柄,努力平缓着呼吸,但那尊荣无双的容颜依旧覆盖上冰雪。
梅若瑾当机立断跪下请罪:“请陛下恕罪,臣的确存了些小心思,可即使当时臣说了这些陛下又能如何?难道出言劝止那位锦亲王将来不要去西塘甚至强留她在君傲??陛下彼时刚刚登基,百废待兴,龙椅未稳,若无绝对的权势又怎可能得到想要的,想必陛下比谁都透彻这一点,否则又怎会让十六皇子素景然嫁去大周借此维持着和锦亲王的关系。”
他抬头迎视素鸣叶,方才全身的温雅消失殆尽,黑色的双瞳幽暗而不可测:“不过陛下如今君临天下,尊贵无人能及,已经是为君傲的第一人,时机自然成熟。”就见一缕笑意从他如墨的眼中扩散开来,恣意绽放,极态尽妍,变幻着无穷的璀璨光芒,“这个世上从来都是想要什么都只能去争取去掠夺,否则后悔的便是自己,哪怕……想要的是一个同样尊贵的人。”
室内安静得诡异,在梅若瑾以为龙椅上的素鸣叶不会回答的时候,他却露出了一抹淡淡的,仿佛要消失般的笑容,好半晌,他方才靠在椅背上舒展了身体,懒洋洋地问道:“那你说,朕该如何做呢?”
梅若瑾终于抬眸看他:“陛下,您想要得到锦亲王不是么?”抬头迎上素鸣叶锐利而深邃的深眸,他轻轻一笑,原本清朗的嗓音奇迹般地带上了一丝蛊惑:“那陛下又到底在顾虑什么,既然想要,自然就该去掠夺去征服,不择手段的将她牢牢掌控在手中,我虽是凤后,却也是陛下臣子,只要您信得过臣,但凡陛下想要的,我都会尽全力为您出谋划策。”
“够了。”素鸣叶将手中的茶盏轻轻往案几上一顿,浑身自然而然就散发出一股不怒自威的王者气势。他这个凤后可真是不简单,居然是在劝他将玉锦瑟抓起来囚为禁裔?但既然都到了这一步,他也不想再隐瞒自己的情感以及他对锦瑟所拥有的有强烈渴望和私欲:“凤后今日可真是让朕刮目相看。”他意味深长地看着他,眼神很幽深,同样也很犀利。梅若瑾从那双眼睛里看不到丝毫的感情,只觉着冰冷,这是一种强大到让人仰视的冰冷,甚至还提醒着梅若瑾不要妄想,以为看穿了真相就可以作为和他谈判的筹码。
梅若瑾当然不会这么傻,他已经决定要向素鸣叶投诚,何况他从素鸣叶的眼里并没有看出丝毫杀意,这说明他的话其实已经是说到了素鸣叶的心底,清贵优雅地一笑,他温声道:“其实以那位锦亲王的天人之姿,既然知道那西塘的楚太父迟早也会对她出手,不如先下手为强,趁现在她流落西塘,暗中派出顶尖侍卫暗自潜入西塘将他从楚太父手中夺来,趁她不在大周的时候用尽手段以雷霆之势将她制服,神不知鬼不觉,同时安排好一个局让她在西塘假死一场,只要筹谋得当,到时候便是大周也难以察觉。”梅若瑾在说这些话时,连自己都不清楚自己是带着如何的心情,他并没有任何妻主会被夺走的不安与不快,反而是带着某种无法言说的期待不断的劝服着素鸣叶,一想到未来那个如玉人一般高贵而美貌的锦亲王将有可能和他一同在这个后宫中伺候帝王的情景,梅若瑾心潮澎湃,身体都在隐隐地发抖,莫名的居然有了一种诡秘的兴奋和悸动。
素鸣叶终于笑了,他气势凌人地盯视着梅若瑾,后者周身只是一僵,却又很快泰然自若地回视着他,素鸣叶的嘴角终是微微扬起:“凤后之贤惠可真是出乎朕的意料,让朕佩服。”
事实上听到这样惊悚的一段对话,一旁的天子近侍元歌的镇定也是让人叹为观止,但从始至终他的脸上都没有任何表情,甚至素鸣叶和梅若瑾两人对于他一个内侍在这里听着这些对话也没有丝毫的异样流露。
最后,素鸣叶微微含笑,挑了挑眉对着梅若瑾沉声道:“这些日子以来凤后细心服侍,又为朕打理后宫有功,朕心甚悦,明日也该好好地赏一赏了,元歌,拟旨让内务处好好挑选进贡珍品送去风后宫中。”
“是。”元歌低声领旨,面上波澜不惊,而梅若瑾依旧是嘴角含笑,温文尔雅,神色恭敬与先前无疑,唯有他知道自己只有这一刻,才算是真正的成为了天子近臣乃至心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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