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想得到,宋润也想不到,堂堂锦亲王,居然会如此低声下气地求他,甚至是为了一个男人求他,慢慢的,他的唇角一掠,似笑非笑起来。
“亲王可真是一个痴情的女人啊。”这话说得语气异常温柔,却不知为何让锦瑟觉得有毛骨悚然之感。
紧接下一句,他果然还是将她打入了地狱:“不过,我还是不会帮你……”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容,在锦瑟的眼中犹如恶魔一般,那语气更似乎不带分毫的感情,却吐出了她最不想听的话,“不过是让你娶几个男人罢了,亲王就如此纾尊降贵的潜伏在十王爷府中只是为了见我一面,堂堂皇女竟然为了一个男人沦落到这个地步,亲王可真是做的史无前例了。不过你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想不到,你这种可笑的计划,在禁卫森严的皇宫禁地压根就行不通,不说一着不慎满盘皆输,就算被你顺利的逃了出去,女帝只要封锁整个京城瓮中捉鳖,你们也是插翅难飞。你是堂堂皇女,就算被抓住也不过落得被陛下申饬责罚几句罢了,但你心尖尖上的那位林侧君只怕就只能被赐一杯毒酒或者白绫自尽,胆敢让堂堂皇女为他抛弃爵位与身份私奔,这罪名只怕他区区一个公子担不下也担不动。”
被对方如此深刻的剖析自己冲动的后果,锦瑟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精神状态也越来越差,宋润却还在刻薄的打击着她:“你若真为他好,还不如乖乖回了王府做你的锦亲王。不过是宠幸几个男人罢了,亲王又不是个男人,莫非还真的要和男人来比所谓的冰清玉洁,我倒是不信亲王这几个月来在君傲,就果真守身如玉,片叶未沾身。你若是真正强大的王女,就该知道如何做才是最好的方法,而不是在这里尽琢磨这些小男儿们才会相信的可笑计划。”宋润这话原本就只是为了下重药,让锦瑟彻底的清醒过来,却不料直接戳中了锦瑟内心最阴暗的痛处,当即她就愤怒羞愧的满脸通红,几疑对方是完全知道了自己两次被人强迫的事实。
“你…你…”见她几乎恼羞成怒,宋润自然不会再多说什么,他如行云流水般离开她的身边,仿若未觉她气得浑身颤抖,那美貌的面孔因为染上了蕴红而更显娇艳,犹如海棠花开,心中却不知为何划过一丝叹息。
锦瑟完全说不过他,也不可能打他一顿,于是就只能干瞪着他,因为愤怒不已,眼睛竟渐渐地蒙上了一层泪,于是她这一眼瞪过来,便完全没有应有的气势,反而多了几分娇柔无助。连宋润都被看得心头一悸,也不忍心继续为难她,反而沉默地看着桌上的茶盏。
锦瑟怔了一下好半晌方才冷静下来,她没有再生气,只是直接用手抹了抹脸,对自己无意中就流露的软弱感觉十分的丢脸。
第184章第一百八十四章
“难道,就果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锦瑟轻声道。也许她方才那略有些无辜和懦弱的表现让宋润放下了警惕心,他完全没有意识到锦瑟竟然是在施展她已经算是有些炉火纯青的魅术了,“皇贵君身为后宫的半个主子,如今也算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平日里必定也处置不少错综复杂的后宫大小事务,总有点办法可以教教我吧。”
锦瑟此时说话的声音,真是极动听极动听,这是一种让人心头一静,却于那极致的宁静中,勾得人的心口靡靡轻痒的动听。这样的声音,再配上她苍白精致的脸上那一眼瞥来显得楚楚可怜的风情,实是宋润平生仅见。
这一瞬间,宋润突然就觉得心头一跳,虽然他这样一个大家公子并不懂得江湖上的异术,但久居宫中的倾轧生活还是让他的心志比常人来得更为敏感和克制,微微皱了皱眉,他揉了揉自己的额头,压抑下心头的莫名悸动与不安,淡然道:“我能说的都说了,亲王若还是执迷不悟尽可一试,但我是绝不会掺杂其中协助亲王做这种可笑的事。而亲王躲在王爷府中爱躲多久都行,我便当不知道,这就已经算是我高抬贵手了。”说到最后,他几乎可算是在讥讽锦瑟为了躲男人都躲到自家的姐妹家不敢出来了。
看到宋润明明有几分意动却还是极致冷静的模样,锦瑟霎时是真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啊,平日里她这招“美人计”要么不使,但凡用出来那可都是无往而不利。就如同那个像军人一般沉稳的清絮正君宋丞,最后也同样被潜移默化地帮她出力了,可偏偏这位皇贵君就是软硬不吃不为所动。她却不知道,按照宋润一贯的脾气,能对她解释劝说这么多已经算是十分的有耐心了,若非如此,他早就可以拒绝后直接拂袖离去,压根不必留在这里。从表面上看,宋润是在与她寒暄周旋,但其实并不符合这位一贯十分谨慎寡言的皇贵君的作风。
锦瑟突然就很佩服起了自己的二姐,和这样冷静深沉的男人在一起,难道就不会有压力吗。尤其安澜的后宫里可还有气度高华堪比帝王的凤后洛清扬,心机慎密极擅察言观色的莫如焉,这些男人随便哪一个拎出来,都是真正的人中之龙,他们容貌俊美又不乏头脑和心思,举手投足间更是不乏世家风范,堂皇贵气,是那种足以令女人们痴迷的翩翩贵公子。若非这是女尊世界,凭他们的出生和高雅风仪,一定各个都可以混得风生水起,妻妾成群,而不是只能雌伏在一个女人的身下,不,不能这么想,否则对二姐也太不敬了。
锦瑟越想越偏,连带眼神都显得有些恍惚。
宋润离开后,锦瑟一个人独坐在房间中,她久久一动不动。
今天与宋润的见面,实在是消耗了她太多的精力。饶是过了这么久,她只要一静下来,耳边就会想起宋润的话语,句句锥心,无比一针见血。
想到这里,她着实是感到气闷,良久方才低叹一声地喃喃道:“看来,也只有走第三条方案,让他帮忙了。”
却是没人会想道,锦瑟口中的“他”正是凤后洛清扬。
当夜,锦瑟就径直入了宫,其实此时的大周宫门早就下了钥,寻常官员若无要事是压根进不去的,就算有紧急军情,也要层层通报。不过锦瑟毕竟身份不同,她既贵为亲王,自然第一时间就被侍卫通报了上去。
安澜此时也已得到了消息,其实不光是他,宫里同样有无数双眼睛甚至暗中留意的人也都知道了,只是在他们眼里,所得到的消息只是锦亲王终于回京,漏夜进宫,想必是有急事禀报,但谁也料不到,她这么急冲冲的赶来,就只是为了和女帝求见自家的侧君。故此锦瑟进宫不到片刻,安澜就已经毫不留恋的从某个后宫美人的床上爬起坐回到了御书房之内,此刻她正冷眼瞧着自己的好妹妹,表情有些阴森森地道:“呵,如今你可真是有出息了?长胆子了?只是让你回个京娶两个人,你就和朕玩起了捉迷藏?”
锦瑟想起宋润临走前,最终又对她十分耐人寻味地透了点底细:“你以为陛下会不知道你的小心思?你就算乔装入了宫,到了林素衣身边恐怕也带不走他,因为陛下同样在你心爱的林公子身边布下了暗卫,就等着你自投罗网…到时候,你心爱的林公子可就真的只能下了天牢了…”
锦瑟当然明白,在这样的形势之下,和二姐斗是绝没有好下场的,论手段也好,论阴谋也罢,锦瑟从来都不是自己这位英明神武的二姐的一回之敌,如今宋润的话也不过是让她更明白的看清楚这一点罢了。
她自己受责难不要紧,若是再躲躲藏藏届时连累了林素衣只怕二姐也不会心慈手软,在这样的思想斗争之下,她终于决定先入宫一趟,不但如此而且还要光明正大的入宫亲自和安澜“谈谈”。当然,最重要的是,时隔几个月了,她是真的十分想念林素衣。对于她这个决定,清絮十分的赞同并且私下里对宋润是佩服得五体投地,自己费尽口舌也劝不动的小九,如今短短片刻就被皇贵君洗脑成功,真不愧是堂堂的宋家大公子啊。
“二姐……”看出安澜不过是明面上的发怒,锦瑟眼珠一转,索性开始打起了亲情牌,“我这一路风尘仆仆的,为大周出生入死,如今回了京,您也不好好安慰我,居然还把我长子的亲爹给囚禁了,您说,这说得过去吗?”
她话没说完,就见安澜将手中的茶杯用力地往桌上一放,令人心惊的声音在安静的室内似乎犹有回音般盘旋。
“你眼里还有我这个二姐?朕问你,你和秦正君大婚多日都尚未圆房可是真的?莫非日后这文公子和君傲皇子入了你的亲王府,你也预备把人这样干晾着?让朕的赐婚成为一场笑话?还是你以为你能躲到什么时候?如今整个王府除了林素衣其他人俱无所出,这里头的猫腻总有一天会被人发现。再说让你娶亲又不是叫你上断头台,你有把我们玉家皇族的体面放在心里吗?如今你偷偷的躲开暗卫,还一个人私自进京,不就是为了林素衣么?所以朕知道你会来,早就在这里等着你了,就想看看你还要玩什么把戏。”这连珠炮似的诘问把锦瑟给逼得哑口无言,但她更没有想到,自己要入宫的消息居然这么快就传到了安澜的耳中,想到这里不禁一怔,却见安澜又是嗤笑一声:“别奇怪,如今西塘的两个皇子都来了,一个拿着你的画像说你偷了人的马,一个说路上救了你和你日久生情要嫁入锦王府。你那些光辉事迹,就算没有暗卫也不打紧,反正朕一个不落迟早都会知道。你也真是有本事,一个接一个的招惹过了,就预备让朕给你收拾烂摊子,都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还不想着来见朕,还是真预备着要去西塘做人家的乘龙快媳?”
锦瑟脸色都变了样了,这平白无故怎么又冒出两个西塘皇子,她又招惹谁了?她的脑子如今完全成了一滩浆糊,原本入宫时预备和安澜好好说道一下,至少让她先见林素衣一面,却不料女帝陛下一见面就噼里啪啦的给她教训了一大通还甩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消息让她整个人脑袋都晕了。
“别想了,一个是西塘的前嫡皇子,一个是现嫡皇子,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招惹上的,可真是到哪里都能招蜂引蝶。”安澜朝她翻个白眼。
“二姐……”锦瑟抹了抹额头上的汗,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天知道又不是她愿意招惹的,若是可以的话,她也巴不得离那些人越远越好,她语气略带委屈的怏怏道,“那些话暂且不提,我如今好容易回了京,却听说您把我的侧君给囚禁了,好歹他也给我生下了长子,二姐你怎么忍心让人父子分离,还不让我们夫妻团聚……”
她的话还没说完,安澜就又是重重的一拍桌面,这回那茶盏再没有好运的幸存下来,直接滚到地上去摔了个粉碎,那碧青的茶水流了一地,锦瑟骤然惊,她抬头一看,就见安澜目光冷凝,顿时觉得有些不妙,于是干脆闭口不言。
“朕也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你要见那林素衣也简单,先和秦正君圆了房,然后再和文公子与君傲皇子大婚还有洛家嫡子大婚,朕自然会还给你一个一根毫毛都不会少的林侧君。”
说到底还不是要她卖身,还一下子卖身给这么多人,当她是接客的吗?锦瑟愤慨不已,却不敢抬头,只管盯着台阶上的玉石生气,恨不得戳出一个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