皱了皱眉,寒朝羽一把将手中的干布丢到锦瑟的身前,遮住了她胸前春光,也平缓下了自己莫名的不适,动了动嘴唇,好容易才挤出一句话道:“亲王殿下,你自己说说我想对你干嘛?”
在这个世间遇到的荒唐事情多了,锦瑟也知道自己刚才是多心了。她干干笑了笑,也顾不得擦拭什么水珠,先严严实实的用左手将自己的衣襟拢上,然后拉高了锦被,有些苦恼自己这段时日的昏迷到底被人吃去了多少豆腐,但锦瑟此时也没有那个心力去纠结了。
要不要告诉她实话?寒朝羽几不可见地撇了撇嘴角,这两天为了给她换药清洗伤口,他都不知道无意中看过她的身体多少回了,包括他的几个贴身小侍从……只是此时看到锦瑟这般表现,寒潮羽竟一瞬间觉得十分合理,想到身边有两个小侍少年竟然都曾亲手抚摸过这身滑腻白皙的皮肤,心头不知为何会莫名的闪过一丝不快和嫉妒。或许这就是方才他遣下他们预备亲自动手的原因吧。
“说吧,你把我抓来到底要干嘛,莫非还是为了你那些西塘破事?我不是早说过,我没兴趣搀和到你们的事情么?再说你就算抓了我们师徒也没有用,摄魂术的威力若真有那么大,我还会被你抓来么?”一口气说了那么多,锦瑟竟猛然觉得自己腹中十分空虚,却见寒朝羽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她的身边,舀了一勺香味四溢的白粥递到她的嘴边,迫切的饥饿感让锦瑟忘记了其他,动作快于思想的一口吞下,只觉得唇齿留香,全身都是满足,待看到寒朝羽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这才禁不住浑身一僵,不好意思地结巴道:“不用你喂,我……我还是自己来吧。”
可是习惯性的右手才微微一动,就是一阵刺骨疼痛袭来,只能愁眉苦脸地作罢。
看着这眼前一如记忆中腼腆而贵气的女人,寒朝羽眼中闪过一丝异采,随即又是舀了一勺香粥到她的口边,极为泰然自若地道:“你的手受伤了,又是因我而受伤,我怎能不亲自照顾你一下略表我的歉意?”
这么一说,锦瑟反而有些不能拒绝他的好意,她尴尬的一口又一口的任凭寒朝羽喂了她整整一碗精细的药粥,腹中顿时暖洋洋的感觉舒服了不少,整个人也有了些许的精神。
扶着锦瑟斜靠在身后的软垫上,看着她微微有些泛红的脸,寒朝羽意味深长地道:“一别多日不见,亲王虽然还是那么…惧男,不过身边却依旧不乏美人,当真是艳福不浅啊。”这显然是在调侃她和楚雪熙当日的暧昧情形,只是不知为何,连寒朝羽自己都没有发现语气中的一丝酸味。
提到楚雪熙,锦瑟神情就是微微一僵,毕竟任谁回忆起自己的不堪过往都会很想逃避,不由自主地,她的语气就冷了几分:“我和他没有关系,不过你也莫为难他就是了。”虽然她不喜欢楚雪熙此人,但总顾念着他马车遇险时对自己的照拂,因此并不愿他为此受难。
感觉到锦瑟语气中的一丝冷硬,寒朝羽不由微微眯起眼,联想到这位亲王的惧男传闻,心里开始涌起十二分的好奇,如猫爪子一般地挠着心扉,面上却仍是十分自然地笑道:“我自是不会为难一个男人的,早放他走了。本来我还担心,亲王醒来时,若看不到心上人或许要问我要人,这样一说,我就放心了。”
“我的心上人只有一个,如今就在锦王府内好好住着。”锦瑟十分不满寒朝羽总将她和楚雪熙扯在一起的态度,完全没有发现这些都不过是他的试探罢了,“别随便找着一个男人就朝我身上靠,我可受不起。”
寒朝羽笑而不语,只有一个心上人么?到底是她的推脱之语,还是肺腑之言呢?若是有机会,可真想见见那位林侧君。
“说吧,皇子殿下,你这回把我虏来,到底又是为了什么?若只是为了摄魂术的话,我只能抱歉,恕难从命了。”
寒朝羽看她一脸硬撑的故作冷淡,原先的目的倒反而抛到九霄云外了,笑了笑,他缓缓道:“其实,当我发现潘芷的徒弟是堂堂大周亲王后,我的主意就已经改了。我会放了她和她的侄女,也不会为难任何人,不过亲王大人,可就要辛苦一下了。”
锦瑟防备地看着他,她很怀疑寒朝羽能给她什么好的选择余地。
“还记得当初我在燕州的提议么……”
锦瑟神色一敛,冷冷看着他,她没有接话,但心中已经猜到他要说什么了。
寒朝羽看她神色,只能深深一叹道:“即使亲王无意,但我还是要说,若你我携手,共谋大业,到时你位极帝位,与我共掌西塘江山,号令天下,何等快意。”他这话一出,马上气势大变,双眸目光灼灼,那声音温和而坚定,既不显得盛气凌人,又透着一股自信,隐隐的竟有一股斜睨天下的霸主气势,简直可令任何人为之心动。但锦瑟却觉得他的想法实在是有些强人所难,至少她绝不会愿意为了个所谓的权势地位就答应政治婚姻,不管是君傲还是西塘,怎么人人都以为她很适合做女帝呢?
于是她等寒朝羽说完后,便毫无兴趣的闭上了眼回道:“我真好奇你们西塘的皇室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个的男人,心竟都比天而大,那传说中的楚贵君,和你寒朝羽又有什么区别?我早已说过,我不是皇子可用之人,既没野心也没那个能耐助皇子得到天下。”
如上次一样,她拒绝的态度已经溢于言表,寒朝羽一声长叹,脸上闪过一丝黯然之色,但随即平静地又道:“亲王何必急着拒绝我,听说亲王最是怜香惜玉,我如今被西塘楚贵君一路紧逼,父君与长姐都已经被他害死,我为了生存才不得不一心反抗,莫非亲王见此情形就没有一点点的怜悯之心么?”
硬逼不成,这算是转而打苦情牌么?锦瑟心底冷笑一声,她早在皇宫时,就听说过这位西塘楚贵君手段狠厉,前女帝一驾鹤西去,他就飞快的掌控了宫中局势,逼死凤后,毒杀太女,利用自己楚家当朝宰相的权势,无视历代女尊国的传位传长的规矩直接扶持自己尚还年幼的女儿即位,自己则做了幕后真正的掌权人。现在一切都很清楚,此人为了霸业不惜对原来的嫡系一脉赶尽杀绝,有魄力也有手腕,实在是个心狠手辣作风决绝之人,想来若是寒朝羽只要和那前太女一样稍微优柔寡断一点也不会有命在。如今这位西塘皇子不单单想要复仇更想要放开手脚大展宏图夺回其皇位,这自然需要找到坚实的同盟,而身为男子,最好的同盟方式就是委身下嫁,何况他姿色背景一个不差,一般人定然不会拒绝娶他助他。而那楚贵君自然也不可能坐视不理,任凭自己的心腹大患好端端的活在世上直到王者归来。
说到底,这就是两个男人之间的斗争,没有一个是省油的灯。
在这种微妙的气氛下,锦瑟腹中已是暗诽了半晌,想了想,她口中轻声劝道:“其实我回京后,可以向二姐请旨,让你在大周在保护下同样给你皇子的待遇与名号。好歹你如今自由自在,做西塘的皇子与做大周的皇子又有什么区别,倒不如远离那勾心斗角的争权夺利之地,只要有我和二姐一句话,宫里自没有人敢亏待了你,以后你若要嫁人,自己找个情投意合的,和和美美的一起过日子不好么。”锦瑟这话,不可谓不坦诚,寒朝羽一下也就怔住了。
半晌,他才略显惆怅地叹了口气:“若是父后和太女姐姐还活着,说不准听了你的话,我兴许还真会放下这西塘嫡皇子的身份。”他深深地看了锦瑟一眼,眸中神色复杂难辨,“……可现在说这些都没什么意义了,以那楚贵君的性子,我一日还活在世上,他就一日睡不安寝食不下咽,毕竟这是为了他女儿的帝位与他楚家的权势。”
“原来他连这样都不肯放过你?”锦瑟愕然道,“你们西塘的皇室宗亲竟都一个个眼睁睁地看着?”
寒朝羽双眸熠熠,脸上露出了罕见的精明与冷静,“他自然不能明着杀我,但却可以逼我嫁入楚家,从此为他所掌控,对外更是可以名正言顺的抬高他楚家的名望,待时机成熟后,我就算悄悄地死了也没有人在意了。亲王殿下,若非你也是皇室出身,这些话我也不会同你说。就算我留在大周每日足不出户,恐怕他也会派出西塘的杀手明里暗里过来斩草除根,你好好地静心想一想,若是我不反抗,这岂不是就是我未来的命运。”言罢,他苦涩的一笑,仿佛在这一刻,他才对锦瑟真真正正地敞开了心怀说出了自己的无奈,然而那双深邃星眸中却暗暗地闪过一丝诡光,如此言辞,他就不信这向来和善的锦亲王当真是铁石心肠。
锦瑟果然就被唬住了,其实寒朝羽这番话也是或真或假,楚贵君虽然想要拿下寒朝羽却绝无法轻易地杀他,毕竟身为嫡皇子,他亦是西塘数一数二的高手,再说派遣刺客到大周皇宫来杀他,这也是藐视大周皇权的愚蠢之举,就算是楚贵君再狂妄,也只能先和安澜通气打招呼,请她将这位皇子引渡回国,可若是大周女帝不支持,楚贵君便什么招也使不出,正所谓天高皇帝远,何况还是在大周皇室的庇护下。但寒朝羽的那番话单从情理上来看,的确很能说服人。锦瑟踌躇半晌,犹豫地问道:“那我能为你做什么?先说好,除了让我娶你,其他什么都可以。不过我如今也就是个大周亲王罢了,虽然手握兵权但我一天也没带过兵,何况没有二姐的允许,我也没法发兵西塘……”她实在是十分矛盾,对寒朝羽的同情让她几乎忘记了自己前几日才刚被他一剑刺穿了肩膀。
见她此时一脸信以为真,那担忧同情之色毫不掩饰,寒朝羽自己也愣了片刻,所有的王爷皇女当中,她大约真的算是最好骗的了吧,只是面对他这样一个同样姿容出众甚至在西塘也被不少人趋之若鹜的嫡皇子,这位大周亲王竟然一点婉转也没有的就数次直说不愿娶他。虽说这不是第一次拒绝了,但也实在太伤人了一点吧。
既有情又无情,连寒朝羽都不知道该如何应对这样一位亲王大人,但凡她能好色或者有野心一点,他也愿意以皇子之尊委身相从,只要能得大周臂助,区区清白之躯又能算什么,这也是他原本最初来大周的打算,可是偏偏她一次又一次的拒绝在他被打击的同时也涌起了一股异乎寻常的征服欲。如此再次面对如此这般的她,寒朝羽的心底某处却不知为何反而柔软了几分,隐隐地仿佛传递来许多的难言的情愫,甚至比当事人以为的还要多得多。
轻轻一笑,他半侧了脸来,浓密的睫毛上还洒着映入房内的淡淡光线,一缕青丝随着他的垂落而下,挡住了他那双清透潋滟的眸子,映着他此时嘴角噙着的淡雅笑意,清俊绝伦,实在是风情楚楚,带着非比寻常的魅力。
“亲王当真不愿娶我?”
锦瑟傻了傻,这算是啥,莫非这西塘皇子也想对她用上魅术?可正如潘芷所言的,锦瑟的淳朴心性不是这个世间的普通女人可比,也因此,看到寒朝羽如此诱惑的风情,她的第一反应是朝后退了退,整个人死死地顶着床沿,目光戒备而警惕地道:“我说皇子殿下,您就大人大量,就放过我吧,如今我早已嫁……早已娶了人了,还不止一个,本来的一堆烂事都搞不定,你就别添乱了成么?”忽然想到什么,她又扬起头大声道,“再说大周有权势的王爷也不止我一个啊,你若是真要找人帮你,直接找我二姐不是更快么,她可是女帝,女帝啊!”这几乎已经是预备要把安澜都给卖了。
寒朝羽呆了片刻,脸色突然忽红忽白起来,想笑却又觉得有些无语,为什么每次只要他一放低身段都可以被这位活宝亲王搞得不上不下,轻叹了一口气,嘴角却不禁流出笑意来:“也罢,看来我只有先留着你在我这里好好想清楚了。”这是预备要软禁锦瑟了。
锦瑟心里咯噔一下,却见他仍在懒洋洋的道:“我可不敢嫁给你大周的女帝,一入宫门深似海,我寒朝羽可不傻,放着好欺负的亲王殿下不要,偏要找那最难缠的。”鬼使神差的,他禁不住伸出手去,锦瑟就感觉到他的手已在自己的脸上狠狠一捏一揉,她勃然大怒,正要拍去他的贼手,后者已经闪电般的又缩回了手去,忍下手指间对那柔腻绵滑触感的留恋,少年哈哈大笑道:“看,可不是最好欺负的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