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不着……”锦瑟道,丢过去手中的金色令牌,“有了这个,太女府邸如今对你们来说如入无人之境,不管她明面还是暗地里的侍卫,看到你这个腰牌也都会退避三舍了,绝对不会妨碍你们。”
暗卫听完锦瑟的话,精光四溢的双眸望着眼前的女子,万没想到这位君傲国未来的女帝会如此信任自家的主子,连太女令牌都如此随意地放在她这里,可想而知若是这位太女能登上帝位,日后大周和君傲之间的关系将会更加的亲密无间,而出发前陛下所言的西塘危机也将完全成为微不足道的小事,莫非这就是亲王主子延长日期刻意留在君傲运作的结果?果然主子就是主子,深谋远虑,所谋者大啊……
此时两个小小的暗卫心里翻来覆去的都是对锦瑟的滔天敬仰。
梅若瑾当然没有这么早睡,毕竟他要等待今夜王侍君的院子先乱起来。
太女府守卫森严,想要杀一个小小侍君并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一开始,梅若瑾都没有想过要锦瑟的性命,他只是让一个梅家的死士前去把水搅浑,除了可以栽赃王侍君一个被刺客玷污的罪名,更可以名正言顺的招来太医就诊看看他肚子里怀的子嗣到底是不是真的,而今夜素鸣叶必然会留在宫中为女帝通宵处理政务,经历过前世的梅若瑾知道,这几日他记忆中是淮河大水,灾情泛滥,素鸣叶身为代女帝,自然脱不开身。考虑再三,不得不说这是最好的时机了。
他静静地坐在灯下,缓缓举起宝簪,插到了发髻中,对着小玻璃镜自照片刻,才又拔下了簪子,刚想着时辰似乎已经不早,便听见门外有人轻轻地咳了一声,随即自己的一个心腹内侍便走了进来,在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为什么要大费周折,还特地把人弄到北院?我先前的吩咐你没有交代清楚?”
内侍低声回道:“那人说,这王侍君的屋内屋外都来来去去太多的宫侍,熬夜炖汤什么的,怕打草惊蛇反而坏了大事,因此只能趁他更衣的时候偷偷把他劫到了北院,下一步该如何做,就等您的示下了。”
沉吟半晌,梅若瑾抬起头望着自己的心腹内侍,轻轻地说,“如此也好,我正好也可以亲自去问他一些事,也解我心头的疑惑。”
说着,他站起身来,慢慢一笑,这一笑实在有些冷!
内侍有些惊讶地劝道:“公子,这可使不得,您是千金之躯,何必亲自去拷问一个小侍君,再说都这个时辰了,有什么事您吩咐我们去办吧。”
梅若瑾摇摇头,有些事情他实在没法宣之于口让他们代为去问,毕竟,重活一世这一点实在太多耸人听闻。
“公子……”内侍还待再劝,梅若瑾却轻声道:“怕什么,不过是个小侍君罢了。”
他的语调很清浅,里头的不屑,却是货真价实,那内侍忽然间就明白了他心意已决。
于是,梅若瑾便在两个小侍一左一右的扶持下,趁着夜色,静静地朝着北院而去。
走了小半个时辰,三人终于靠近了这处冷僻的院子,还没有走近,梅若瑾便觉得周围实在静的有些蹊跷。于是,他脚步一顿,徐徐问道:“不是说那死士已把他带到了这个院子,怎么里面一点声音都没有。”他的话音刚落,便听到扑通两声,不知什么时候,身边的两个内侍竟然被人一手一劈地打晕了,而骤然间,他的面前更出现了一个黑衣的女子,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说时迟那时快,梅若瑾嗖地一声便从头上拔下一根金钗,右手一反,那锋利的叉尖便对着对方扬去,虽然他只是个没有武功的大家公子,可这个动作他做来却宛如行云流水,竟是果断之极,利落之至!
他几乎在瞬间就已经知道自己上当了,更做出了对自己最有利的正确反应。
可让他失望的是,他面对的终究是大周顶尖的一流高手,若是寻常人,或许面对他这样的闺阁公子会有些轻敌,更想不到他会第一时间做出如此迅捷的反应而中招,梅若瑾的这柄金钗上是涂了大量的秘药的,只要沾上一点便会浑身抽搐昏迷倒地。
从出手到金钗被直接打落,梅若瑾这出人意料的一击没有得手后,他便知道大势已去,便也不再反抗,此时,他前世身为大周凤后的气势第一次展露了出来,锐利的目光森森的盯了一眼眼前的黑衣女子,他冷冷问道:“你是大周的侍卫?”
王允儿既是来自大周的宫侍,又是锦亲王和素鸣叶之间的桥梁,那么他的身边有个把保护的内侍也不足为奇了,唯一令他想不到的,则是一个小小的宫侍,竟然能有如此高手保护,他知道梅家的死士绝不是庸手,如此一来,就只有一个解释,那王允儿绝非如此简单的人物。
想到这里,他傲然抬起下巴,徐徐说道:“不过是区区大周的侍卫,竟敢对我一个太女正君无礼?”
他说这话时,几乎是突然间,整个人气质一变,显得气势威严许多。
可那暗卫却并没有理会,她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直接将他推到了院子里面去,随即吱呀一声关上了院门。太女正君又怎么了,他家的主子可是大周的亲王,再说你是君傲的太女正君,又不是大周的,管她屁事。
其实此时此刻的梅若瑾,心里已经开始暗生悔意,然而事已至此,再退回去已是不可能,抬头晃眼一看,眼前原本应该冷清的北院殿宇内竟然正燃着昏暗的灯,他压抑下忐忑的心绪,一步步走到正门前,透过有些破烂的门缝就着月光朝内看去,殿内,他只看到了唯一的一个人,一个熟悉的背影。
梅若瑾顿时瞪大眼睛,是那王侍君!他顿时有些转不过弯,难道是他把自己引来的?可又何必如何大费周折?
“既然来了,就请进吧,相信正君这么晚上亲自过来,也不会是来找我叙旧的。”
锦瑟转过身来,因着殿内昏暗的灯光,她又是背光所站,梅若瑾一时看不清她的面容,然而那身影和声音毕竟还是陌生中带着点熟悉,他自认不会认错。
深吸了口气,他倾前几步走入殿内,目光深沉地望进一角残垣的窗漏,不发一语。
刚才即使是被袭击劫持的时候,这位梅家公子也从头到尾都未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甚至一直都很平静,这样的平静若是出现在久经风浪的人身上,实属正常。可是一个才十几岁的少年面对这些的时候,竟然还能那么的平静从容,不得不让人觉得诡异,在诡异之外,又让锦瑟觉得有些佩服。
“说起来,我希望今夜是我和梅正君第一次真真正正的坦诚相见,因此,有些失礼之处,还请正君多多包涵。”
梅若瑾虽然因为锦瑟背光而看不清她的神色,却还是直觉的觉得眼前的这个王侍君似乎哪里有些不一样,无论是气度还是声音,仿佛摒除了往日里略微的压制和掩饰,变得优雅温和许多,甚至可以说是高高在上起来。若非是知道他是谁,恐怕梅若瑾都可以误以为自己是在和一个权贵贵女说话了。
他甚至还注意到对方身上的服饰亦是一套女子才着的儒襟长袍,却并没有心思多在这一点上深究。事实上如果此时梅若瑾再往前走两步,他就可以清楚地看到自己眼前所站的,再也不是那个易容为男子的“王侍君”了。
嘴角噙着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梅若瑾容色平静如一腔空水:“看来我倒是小看了你,不知王侍君你究竟是什么身份,才能如此肆无忌惮地在太女府劫持我这样一个太女正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