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他们在,或在关键时候,可为你指路。」
胡麻接下了这匣子,便寻得一株古松之下,抱了匣子,盘膝而坐,然后让小红棠与老算盘为自己护法。
「我此番闭目睡去,或许会有波折,但我若是遇险,也会使守岁门天地不动印,暂时脱身,将我身上的东西,留在人间。」
向老算盘吩咐时,脸上甚至还带着淡淡的笑容:「到时候,你便将我遗蜕带回,虽然我或许会死,但我身子还有大用,一样可以助这天下,改天换地。」
「具体的法门,我已留在纸上,到时候,你将这封信,带给红灯娘娘会的胡山川护法。」
听着他忽然说这等话,老算盘都懵了:「你———-你这是,交待遗言不成?」
「别说这等不吉利的话,只是该有的盘算要有罢了。」
胡麻训了老算盘一句,便将书信递到他手里,而后坦然盘坐,慢慢的,闭上了自己的眼睛。
他的话,老算盘不能不听,只是愈的担忧了起来。
而小红棠则也罕见的露出了一点担心与躁动不安,但还是听话的靠了胡麻身边,只是抱着自己的竹篮,越抱越紧。
「国师,他—————-他这又是在做什麽?」
而在胡麻盘坐于树下,国师也去了半山腰里,调整了些许香火之后,王家诸人,才总算找到了跟他说话的机会,模样焦急而忙乱:
「他上山来找你,究竟是为了什麽?你--真就把大罗法教的所有东西,都教给了他?」
迎着他们的担忧与不解,国师也略略沉默,然后才低声道:「人生于世,总该有些追求,于我,这追求只有两件。」
「最初,我是想要走出一条前无古人的路来,那便是打造白玉京,此法若成,我将越师尊,越越祖师爷,也越历代先祖,甚至越了那些世外来的谪仙人。」
「但我已经败了,这条路成了空谈,笑柄。」
王家诸人听了,心里更乱,又忙道:「那麽,第二件呢?」
「第二件—」
国师忽然低低的叹了一声,道:「那便是看看这条路是什麽样的。」
「只要有人能够走得出来,哪怕不是我走的,也无所谓了——」
王家诸人,却不见得人人可以理解他这个话,面面相,而国师,则也缓缓闭目,凝神等待,大哀山上,顿时变得安静了起来,空谷幽幽,天地皆暗。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地有冷风,悄然刮过了山谷,国师第一时间睁开了眼晴,便看到了自己此前烧着的十柱香,都飘出了些许的青雾。
一丝一缕,缓缓的向了前面山上,怀抱骨殖盘坐的胡麻飘去,如某种诡异之物,悄然睁开了眼睛。
老算盘尚未察觉,正是看看这里,看看那里,胡麻身边的小红棠,却是忽然有些惊慌,扬起了小脸,担忧的向了胡麻的脸上看去。
「现在的年轻人做事,是真的不罗嗦啊——」
上京,祖祠之前。
原本这里,有着十姓祖祠,但在国师离京之后,另外几姓,也各自请回了香火,便只剩了胡家一门的香火仍在此间。
但守祠堂的老人,却仍像之前一样,兢兢业业,每日洒扫,上香,仿佛在等着什麽,直到那大哀山里,一缕缕冷风刮起,他抱着扫帚,低低感叹,面上仿佛带了些欣慰,甚至期待的神色。
祖祠里面,也有老人的声音,混在风里,低低叹着:「只他自己一个呀。。。」
「这会不会,太冒险了一点?」
「孩子有孩子的想法,他的见识,道行,或许已经比我们还高了,老姐姐,
你也跟不上他的趟啦——。。。
守祠堂的老人叹着道:「这场杀劫之后,皇帝命便不再是皇帝命了,甚至连命数的轻重,都不再重要,也就不可能有人踏足归乡之境了。」
「这确实是世间最后追求归乡境界的机会祠堂里面,婆婆的阴魂不稳,带着担忧:「但他们毕竟都是皇帝,而我家孙儿,却是独自一个,而且还———」
「那十个鬼是皇帝命,难道如今的胡家便不是?」
守祠堂的老人,却是笑了笑,道:「能在这里建了祠堂,享受香火的,都是皇帝命,以前这皇帝命还是十姓平分,如今他们走了,便只剩了胡家一门的香火。」
「那现在,胡家便是皇帝,命数之上,与那十只鬼,也没有什麽不同。」
「更何况,他自从修出了第十柱道行,本身,便已经有了化桥的准备,只是他在此之前,丢掉了自己私心,未曾踏出而已———。
说到这里,倒是停了一下,顿了一顿,才轻声道:「当然,此前他本可以为你胡家窃取李家等人梦以求想要得到的权柄,却是提也未提一句,如今,却又宁愿冒险,也要以身挡冥殿———。—」
「这孩子,如今对归乡,有着很大的执念啊—」
而同样在此时的大哀山,胡麻安静盘坐,等待冥殿降临,他神色平静,对于即将面临之物,却有着最为坦然的心情,
他知道老算盘不理解自己的做法,国师或许也不理解,王家就更不用说了。
但此番上山,本就已经做好了准备,只是心间波涛万丈,却也只是压住,不露于面上。
转生者入世救人,掀起杀劫。
而自己认识到此事之后,便也只有一个念头,始终盘踞脑海:「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
「自己,必须要归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