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梨给魏夫人倒上一杯热茶,见魏夫人进屋后一直眼巴巴、欲言又止地望着她,云梨心中微微触动,冷淡的语调变得温和不少。
“夫人,喝杯茶暖暖身子。”
魏夫人回过神坐在桌旁,边看着云梨边捧起云梨沏的茶,嘴里连声应着,“好,好,我用茶。”
魏夫人端起茶杯,低头就要啜饮,云梨低声提醒她,“夫人慢些用,茶有些烫。”
魏夫人心中一暖,放下茶杯,双手紧紧握起云梨的一只手,目光满是慈爱地看向云梨,“阿梨,这东洛怕是会生乱子,不宜久留,你随我先回上京,待这阵子风头过了,阿娘也不会再拦着你,你随时可以回东洛,想做什么都行。”
握住她的那只手,是真的温暖又柔软。
在云梨很小的时候,有次上街时看着别人家的母亲牢牢拉着孩子的手,她也试探性地将手往黄氏手掌心伸去,却没想到被黄氏一巴掌拍开,从此她再也不敢奢求黄氏能像别人家的母亲那样牵她的手。
如今,一切都已经过去了,她好像也不再需要了。
云梨垂眸不语,一点点将手从魏夫人手里抽出来,沉默半晌后。
云梨才望向窗外冒出绿芽的嫩柳,她缓缓开口道,“魏夫人可曾记得当初我上贵府酿酒一事。”
一听云梨说到这个,魏夫人就后悔得肠子都青了。
魏夫人满含心疼地看着云梨,“我记得的。”她那时怎么就没认出云梨是她的女儿呢,若那个时候她就认出,阿梨也不会受这么多的苦了。
云梨又道,“其实当初我在魏府看见夫人的第一眼,就很是喜欢,有种说不上来的亲切感,我想或许那便是世人常说的血浓于水。”
话到这儿,魏夫人忙道,“你说的对,血浓于水,我初初见到你时也有这种感觉,难怪书上常说母女连心。”
云梨无奈又遗憾地摇摇头,“可是夫人,那你可还记得,贵府的荣管事当初对我所做的一切,您不知,那时看见您朝我走来,我像是看见了希望,觉得您会出手帮我主持公道。”
“可您什么也没做,只轻描淡写地责罚了贵府管事几句。”
听云梨这样一提,魏夫人才蓦地想起,紧接着脸上满是愧色,她伸手想再去拉云梨的手,可这次,云梨轻轻地避开了,魏夫人捞了个空。
只见魏夫人落下泪来,“阿梨,你原谅娘好不好娘当时并不知你是我女儿,所以才……”
云梨淡淡打断魏夫人的话,“夫人,我并不曾怨过您,难道您还不明白我所在意的是什么吗!”
魏夫人茫然地望向云梨,忐忑地问,“阿梨能告诉娘吗!”
云梨叹了口气,委婉道,“我自幼过惯了平头老百姓的日子,不习惯高门大院的富贵窝,夫人您还是早些回上京吧,莫要再等我了。”
魏夫人做了那么多年的尚书夫人,并不是傻子,云梨这么一说,她很快明白过来云梨话里的深意,忙道,“阿梨,随我回府,你便是府里的大小姐,谁都不能再欺负你,至于荣管事,我会狠狠罚他。”
魏夫人本想说将荣管事赶出魏府,并将荣管事所作所为派人暗地里通知上京其他勋贵,永远断去荣管事的谋生。
可魏夫人又想起,这荣管事似乎是魏璇一手提拔起来地,魏璇在她身边这么多年,无论是对老爷,还是对她,都可以说是尽心尽力,十分孝顺。
人心都是人长的,这么多年的母女情不是说有就有、说没就没的。黄氏做的事,又与她们小辈有什么干系,若此时她二话不说将荣管事赶出了府,那璇儿心里肯定也不好受。
是以,魏夫人觉得只要狠狠打那荣管事一顿板子,不让荣管事在阿梨面前晃悠,也不会有什么事。
云梨听见魏夫人口里的“狠狠罚他”几字时,内心悲苦一笑,幸亏她没心软答应魏夫人回魏府。
话至此,云梨杏眸兀定定地望向魏夫人,“夫人,我若随您回府,成了府上的大小姐,那璇姑娘又以何种身份留在府里呢!”
魏夫人一愣,想了想,而后嘟囔道,“璇儿已经嫁人了,不会在府中常住,她不常回府,这没什么的。”
说这话时,魏夫人其实有些心虚,实则自魏璇成亲后,常回府小住,那时云梨还不在,魏璇常回府看望她们,她与老爷都乐见其成,并不会说些什么,反而觉得欣慰。
云梨明白了魏夫人的意思,云梨微笑着朝魏夫人摇了摇头,“夫人,东洛不平,您还是早些回上京吧,我还有事忙,夫人自便。”
说完,云梨转身出了屋子,留下魏夫人一人在她的屋里发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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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下楼后,吕兰英忙来到云梨身边,在她身边轻声问,“你与魏夫人都说了些什么!”
云梨忧愁的眉紧紧拧着,“她让我随她回魏府。”
吕兰英声音扬起来,“哎,那你可不能答应,你说过要在东洛一辈子,还有,你们这么多年没见,又哪里来的感情,高门大户规矩又多,指不定回府后会给你委屈受,还不如就留在东洛,整日酿酿酒、绣绣花,多惬意自在啊。”
云梨道,“我自然不可能随她回府,再说了……”
话到着,云梨又停下,没再说。
吕兰英追问,“再说什么!”
云梨淡笑不语,再说了,方才魏夫人的那番话,已经让她看清了,这魏府她断然回不得。
日后不论是她,亦或是魏夫人,若实在思念彼此,大可上门拜访慰问便是,不住同一屋檐下,也没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