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原本她并没有认出她来,商安春自从休了自家的正夫和几个小侍以后,商家的生意就开始一落千丈,原本她就是个无能之辈,只是一直以来被几个男人照顾得太好,往日赵寰几人将她的生活连同商家各处的店铺都打理得很不错,即使说不上日进金斗却也绝对足以让她过上衣食无忧的富足日子,单从这一点上来说,她的爹娘当初一力让她娶了这个正夫绝对是为她这个好吃懒做的女人所能作出的最正确的抉择,可惜他们小看了这个嫡女的愚蠢。因此,在赶走了赵寰等人又开始花天酒地之后,商安春很快就把商家搞得一团糟,连仅存的地契和金银珠宝都被自己新宠的一个万花楼里买回来的相好给偷了,甚至最后她就在短短数个月内就沦落到了如今这种几乎都要流落街头的窘状。
“你这个贱人,贱人……”眼前的女人整个人都是不修边幅的样子,比锦瑟之前见过的样子胖了不少,也沧桑了许多,原本的锦衣华服如今显得有些破烂,显然是多日未打理了,而她的脸上此刻带着明显的愤怒和暴躁,被人推开依旧不死心地试图拉住一个神情高傲的蒙着面纱的男子,口中嚷嚷道,“明明是我把你从楼里赎身出来,结果你却偷了我的钱还跟人跑了,你把钱还给我,还有我家庄子的地契。”
短短的三言两语就引来不少人的围观和指指点点,而成为众人焦点的女人毫无所觉,只是死死地拦着眼前男子的去路,不停地大吼大叫。
那男子皱着眉头任她不依不饶地指责,姿态娴雅倒也算是不慌不忙,只漠然地瞥了一眼周围正看得津津有味的众人,语气淡然地道:“各位,我和这位姑娘根本就是素不相识,今日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被她在街上拦住了,我虽是个寡夫,可也不是随便什么脏水都可以往身上泼的。”
双方各执一词,明显是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看好戏的人不少,但没有人愿意上前帮助某一方或者发表感想,但围观的人却是越来越多了。不过大家也知道这样的情况维持不了许久,过一会儿京兆尹就会带着官兵赶过来,把寻性滋事的人给统统赶走,所以当务之急就是趁着管事的人来之前先准备好花生瓜子什么的。
“走,你跟我去见官,不把钱还给我就让大人把你关进大牢。”商安春依然死死的拉着这个蒙着面纱的男子不肯放手,然而和对方比起来,即使她是个女人,已经被酒色掏空的身体还是太不堪一击。光蒙面男子身边看似娇弱的两个小侍用力一拉一扯,就足以把她隔开。而刚才他们之所以没有动作也只是因为一时有些太吃惊来不及罢了,谁能料到光天化日之下好好地在路上走着还能跳出来一个试图占便宜的混蛋。
“哪儿来的疯子,居然敢占我家主夫的便宜,真要见了官大人非治你一个调戏良家民男的罪去。”
“真不要脸,看我家主夫长得漂亮就起歹心,就算我家主子是孀居寡夫,却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可以欺负的。”
好在商安春只是拉住了这个男人的袖子,并没有实实在在地碰触到他的肌肤和手指,否则的话饶是这男子只是个寡夫也难说被人指责不守夫道勾引女人,毕竟这个世间对男人的苛责总是那么多,哪怕有些事情对他们来说根本就是无妄之灾。
商安春其实也是昏了头了,那个骗了她钱财的小倌儿得了好处哪里还可能留在京城,早就远远逃到了京城以外的城镇,甚至找了个面貌平凡的入赘妻主过上了隐姓埋名的日子,这是他们这些从良的男子们最常用的手段了。而眼下这个被商安春拦住的男人也不过就是身形和声音略微有些像那个小侍罢了,何况他还蒙着脸。可商安春如今早就是一无所有,更是破罐子破摔的状态,糊里糊涂之下连两个人之间明显的气质差异都分辨不出来,那个普通春楼里出来的卖身男人何曾有这样娴雅雍容的气度和大族世家方有的规整仪态。
本来这个闹剧从头到尾都和锦瑟没有一毛钱关系,哪怕其中的女主角还是曾经被她占用了身份的某人,别说锦瑟本来就不是个爱凑热闹的人,况且对方也从来都不认识她,商安春最多也只见过戴着面具的她,而一直以来的经历都让她深刻地领会到何谓热闹就是麻烦的真谛。但事实就往往总是这么的不尽人意……
“你给我站住。”被甩开并摔倒在地的商安春还是不肯罢休,她仍是不死心的追了上去,男子微微皱了皱眉,在两个小侍搀扶的快速和锦瑟错肩而过的同时,商安春直接扑了过来。
或许是狗急了跳墙,一无所有的商安春如今几乎把报复那个小贼当成了人生唯一的奋斗目标,她的身躯一瞬间产生了巨大的爆发力,以至于连会武功的锦瑟也是毫无防备,就这样正面地被一个女人当着满大街的人……扑倒了。
说被扑倒其实也并不完全准确,因为商安春原本的目标并不是她,只是仅仅十三岁模样的锦瑟实在是显得有些娇小,因此她本能的被商安春给忽视了,而与此同时,那个蒙面的寡夫男也干了件极其刻薄的和自私的事情,眼看着就要躲不过去了,他居然面无表情的就将身边的一个少女推了过去。
从情理上来说,他这么做也无可厚非,作为一个男人怎么说也是名节比天大的事,为了自保,他总不能眼睁睁地在众目睽睽之下任凭自己被一个陌生的女人搂住,这和被轻薄有什么两样。可从道德上来讲他如此处理却是过于冷静和无情了,毕竟锦瑟只是一个和他素不相识的陌生人,但换言之他的反应倒是极快,若是换成这个世间其他的任何一个人男人都不会这么快的用上这么缺德的办法。
锦瑟也实在是没有料到自己会有这一场无妄之灾,她本来是可以避开的,可谁知道身边的这个男人会故意的将她轻轻一推当成了挡箭牌,她可以理解这个男人想要自救的心态,可身为受害者她却不可能无动于衷。所有人都以为锦瑟身为女子被一个男子如此轻易地推出去,站起来以后怎么也会勃然大怒,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她很是平静,或者说她站起身以后也只是有些不赞同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就推开了压在她身上始终在呼痛的商安春,拍了拍衣服上的灰尘。
事实上在锦瑟抬头的时候,围观的众人才发现到这个少女长得也实在是太娇俏可爱了一点,白皙的脸胜过初冬的雪,黑眼恰似琉璃,晶莹剔透,粉唇红腮,简直是画里美人的模样,只不过她是个女人。
莫非是男扮女装?蒙着面纱的男子若有所思的专注地看着她,不知不觉的眼底就染上了一丝愧疚,若他也是个男人,那他刚才的所作所为可就未免太无耻了一点,被她那双澄澈透明的星眸无声地盯着了一眼,总觉得其中似乎在流露着控诉,让蒙面男子忍不住的就觉得有了一丝愧疚和心虚。
商安春同样也有些晕乎乎的,在看到锦瑟的好容貌以后就眼珠子乱转了起来,看来是在打着某些不好得主意,但好在她还分得清主次,目标仍然是对着一旁的那个蒙面男子,但语气中却还是不怀好意地抱怨了一句:“哟,你这‘姑娘’的身子倒是很软很香嘛!”
这算不算被一个女人调戏了,锦瑟皱了皱眉,慢条斯理地道:“那你知不知道……你很重啊。”
噗,男子也罢,围观的人也罢,都无意中的想笑。比对了一下两人的身材,的确是差别太明显。
“你……哼,好好的挡我的路,一会再和你算账。”商安春看对方一脸不以为意被女人压着的模样,也吃不准她的身份,但此刻她也没功夫纠结这一点,她只在乎自己能不能拿回被骗走的钱财。
于是她再一次朝着一旁的蒙面男子抓住,那男子的眼中闪过一道犀利的冷光,他这次没有再躲闪逃避,反而静静地站在原地似乎正酝酿着什么,可下一瞬,就见一只纤细却美若春花的手直接抓住了商安唇的胳膊,悦耳的声音似玉砌冰琢,:“喂,我说你这样不太好吧。”
商安春努力地想要挣脱开锦瑟的手却发现只是徒劳,毕竟锦瑟会武功而她只是个身材臃肿的酒囊饭袋,于是她不得不将另一只手也伸过来,两只手一起使力试图掰开锦瑟,但锦瑟却只是从容的一笑,随即突然松开,猝不及防之下商安春用力过大倒退了几步就摔倒在了地上。这还不算,锦瑟上前一步直接一脚踩在她的肚子以防她起身,然后她微微弯腰,伸出食指对着她摇了摇轻笑道:“你看你这样实在是不好,撞到了人不道歉可不行啊。”商安春想要爬起来却又被她轻轻一脚踹回了地上,锦瑟原本就不太喜欢这个女人,如今又被她直接惹到了头上,心里也不禁有些恼火,有心修理她一顿。
不过在旁人的眼里,这容貌可爱的少女动作利落潇洒,声音清亮甜美,可举止行为又透着一丝丝的桀骜不逊(和杨过学的),绝壁是帅气得让人觉得不要不要的。
第435章第四百三十一章
431。
被锦瑟一脚死死地钉在地上,商安春开始发出杀猪一般的叫声,让锦瑟几疑自己的鞋底是不是装了诸如钉子这样的大杀器。
“你放开我,听到没有,要不然我让你好看。”
这种威胁之语对锦瑟真的是一点杀伤力也没有,但她还是很礼貌地顺着当事人的口吻把话接了下去:“怎么让我好看啊?”
“我和锦亲王大人有交情,不信你去打听打听,我的正夫和小侍如今可就在王府里伺候亲王,要是我让他们吹吹枕头风,保准让你吃不完兜着走。”商安春嚷嚷着道,似乎是生怕她听得不够清楚,结果喊得整条街的人都噤声看着他们,默默消化着这个堪称劲爆的皇家内幕消息。
锦瑟的脸顿时都龟裂了,她有些后悔自己和这个脑残的商安春对话了,不用抬头去看众人的表情她都可以想象这八卦的杀伤力。所以现在她不单单成了强娶人家男人们的混蛋,还是个头上冒绿的是不是?忍了又忍,她捏了捏拳头,咬牙切齿地俯身将商安春从地上提了起来,一个年轻的美少女提起一个胖大妈,虽然不怎么养眼可这视觉冲击还是蛮带感的:“这么大来头,可真是吓死我了,看来今天我们得好好聊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