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点头应是,随即将两人迎到偏厅,并吩咐下人上茶。寒朝羽心情不错,悠闲地坐着品茗,可杨过就不同了,他在房内走来走走的一脸焦躁,冷笑着道:“你倒还真沉得住气。”
对于锦瑟如今的态度,寒朝羽早就笃定了几分,知道她不是薄情之人,就算心里面最在意林素衣却也不会不把他们当回事,因此到底找回了几分自信,有心想要提点杨过两句免得他闹出笑话,便语带暗示地道:“你急什么,无非就是带几个男人回亲王府罢了。“
杨过顿时怒目:“一个林素衣不够,还几个?”
这就沉不住气了?寒朝羽皱眉放下茶盏,私底下他这个人其实气势很强,杨过纵然不怕他这幅样子,却也不好再横眉冷对,何况他也是个心思聪颖之人,听话知音,干脆坐到了他的身边一脸认真地问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寒朝羽看着他一脸郑重,却是沉默不语,半晌他方才忍不住一笑:“你要知道也不难,不过今夜得把妻主让给我?”
杨过瞪了他一眼:“你这是趁火打劫!”
寒朝羽但笑不语。
“是不是林家有什么变故?”虽然两个人如今身份差不多,可寒朝羽眼里的诡秘莫测还是让杨过暗暗心惊,他虽然有些娇蛮,但是个光明磊落心胸开阔之人,更不屑于用小手段害人,因此即使对林素衣的做派十分的不屑,却也不会背地里论他是非,更不想用什么害人的手段,“该不是你知道什么,却不告诉我和妻主吧。”明明自己什么都没说,他倒是一语中的,寒朝羽心道,也难怪是天资聪颖的武林盟主之子,虽说平日里性子过于直接,可却绝不是个蠢人。
杨过和寒朝羽两人在那里说着话儿,而锦瑟这里则一路都是忐忑不安着,虽是区区林家别院,可毕竟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荀贵人家,府里的陈设都是极为讲究的,连廊下的花盆里都是栽种着形态各异的小矮松和奇珍花草,细品起来各有味道,但锦瑟却无心观赏,她脑海里纷繁复杂以至于一路走神着根本无暇在意,这样的她在别人的眼里却是端庄贵气,只觉得她行步之间如同莲花盛开,目不斜视步履袅袅,不说容貌,单看那气度便是如画如莲,优雅从容,引来周围不曾见过锦瑟的林家下人的惊艳的目光,但锦瑟完全都没察觉到这点,等走了许久,她方才后知后觉地抬头望去,发现他们已经来到了一处人烟稀少的岔道,身边只有一个带路的小侍。此处景色清幽,又处在极深的内院,倒的确是个养伤的好地方,免去了不少打扰。不过她此刻没什么心思去关注周围的锦致,因此只是心不在焉地随意看了一眼,却见到凉亭中重重花树之后,一个谪仙般的秀雅男子玉树临风地站着。
那美男子气质清贵卓然,如芝兰玉树,林素衣平日里就爱着翠竹般的青色衣裳,今日却仿佛显得更加遗世独立,就像是生长在悬崖上的兰,可望而不可及。锦瑟目光不由一凝,随即就是一痛,眼前的人衣袖宽大,清减了不少,风吹来依稀仿佛有形销骨立之感,她加快了脚步走去,却没有注意到对方的目光复杂而深沉,袖中更是双拳紧握,甚至在看到锦瑟走来的时候还隐隐朝后退了几步。
“素衣!”锦瑟震惊之余更急追上前,仓皇间没有注意到对方脸上微微有些躲闪的眼神,或许是因为锦瑟如今看到林素衣心神不属,满心愧疚,若非如此她应该会注意到水云卿和林素衣的不同之处。走到近前处她上下急切地打量着他,眼中隐隐泛泪,“委屈你了,是我不好。”
水云卿能感觉到她眼里溢出来的真真实实的欢喜和惭愧,心里愈加酸楚了起来。
“素衣,你为什么不说话,是怪我吗?”看到他沉默不语,锦瑟心里更加难受,上前几步拉住了他的手,“对不起,是我不好,是我对不起你,这一回我怎么说都要把你接回王府,你若是生气,打我骂我都成,就是别不说话好不好。”
虽然语无伦次,可水云卿却还是从她的声音里听出了满含的无奈的思念,他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明明是想来报仇的,眼下却带着了异常矛盾的心情,他任凭锦瑟抱着自己,那么紧,紧得连他都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她的慌乱和害怕。
春风缓缓吹来,在经过湖水时打了一分两,这凉爽的气息扑在锦瑟的脸上,带来男子身上一股淡淡的药香,让她眉头一皱,随即便如被泼了一桶冷水一般立刻冷静了下来,不,此人不可能是素衣。她一把放开他,震惊地看着水云卿,为什么她刚才没发现?眼前的男子虽然有着和林素衣相似的容貌,却是截然不同的气度,更高傲更冷漠也更沉静,没有素衣身上的种温雅如竹,清淡如风的俊秀,他明显比素衣年长,和素衣比起来,他更像是金马玉堂的贵客,清傲矜贵,素衣才是完全如水墨画般清冽俊美,翩翩如玉,和眼前的男子截然不同,他分明就是水云卿!!
第405章第四百零二章
402
“为什么会是你?素衣在哪里?”乍然看到水云卿的一瞬间,锦瑟在过了最初的惊愕以后,第一反应过来的便是为什么会是他而不是林素衣。在从西塘回到大周的一路上,锦瑟其实也不是没有想到过水云卿,即使对他有些愧疚之情,但只要想到是他在西塘和凤仙等人算计自己在先,自己的失忆更是他这个大神医的手笔,不由得就是一阵心寒,宁可将这个人抛到脑后再不记起。
可如今水云卿再一次出现在了她的面前,还是打扮成林素衣的样子,这由不得她不多想。
潜意识里,锦瑟不认为这是林家人设计自己,可若是林家的人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素衣被掉了包,那现在他岂不是十分的危险,水云卿此人既是神医又精于用毒,若是他害了素衣……想到这里,锦瑟完全无法淡定了,她退开几步,压下心头的不安,语气不善地质问道:“你把素衣怎么了?他在哪里?”
斑驳的竹影下,水云卿神情变幻莫测,他长身玉立,青衫翩然,锦瑟乍然陷进这样的眼神里,原本冷漠的语气也是不由一窒,这个男人也曾和她无比的亲密过,撇开他所用的卑鄙手段不谈,至少他对她一直温柔体贴,关怀备至,想到以往的点点滴滴锦瑟不由地就有些心绪复杂,可再一想到如今他出现的是在林家别院,且是冒充了素衣本人,锦瑟心里又是涌起了一阵的恼怒和恶心,从刚才到现在他有太多的机会可以言明身份,可他没有,这分明就是打着李代桃僵的阴谋不是吗?这和当初对她下黑手让她失忆有什么不同,说到底都还是欺骗罢了。
“玉锦瑟,在你心里,我到底是水云卿,还是林素衣?”水云卿眼神深邃,锦瑟态度的前后变幻,令他的脸上有些微的痛苦和失落一闪而过,他迫切地想要知道答案,心里却仍抱着最后一丝期望。
锦瑟看了他一眼,压抑着怒气道:“我承认我失忆的时候把你当成了素衣,因为移情作用这才对待你格外不同,若非如此,就算你们长得再想象也终归是不同的人。”看着男人脸上的怔松和一丝悲色,她又觉得自己的话实在是过于残忍,“罢了罢了,总而言之我也有错,今日在这里,我只想知道你把素衣怎么了。”她焦急地问道,显然并没有什么心思和久别重逢的水云卿多聊上两句。
看着这样的锦瑟,水云卿若有所悟,原来最令男人寒心的事不是这个女人看不上他,而是被当成别人的替代品,甚至在她清醒过来以后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想清楚了这一点,水云卿的心底瞬间涌上浓浓的失落以及愤怒。原来一切的恩爱,一切的缠绵缱绻都不过是场虚妄,是他的痴心妄想,这愤怒灼烧着他,更灼痛了他的心,让他有种想要毁灭一切的冲动。
此刻,明亮的阳光铺陈在他俊美的脸上,却带出了一丝阴霾和深沉。
“他当然没事,不过身体十分孱弱,且身上还带着某些霸道的余毒,让他更是难以痊愈。”水云卿冷酷地勾起唇角,似冷笑又似嘲讽,“我看就他这副样子,能再多活几个月都算是幸事了。”锦瑟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她努力冷静了下来,咬着嘴唇脸色苍白,水云卿不由目光一凝,记忆中每次只要锦瑟神思不属或者有些慌神的时候,她就会有这个不为之知的小动作,如今恢复了记忆的她依旧如此。虽然贵为大周亲王,容貌绝世,可她却总是有着一些令人又爱又怜的小动作,显示了她柔软而又有些懦弱的性情,让他时时关注不停在意,明知这不是一个皇族女子应该有的品格,可他身为男人就是爱她的这一点,而如今他更要残忍地利用这一点。
“为什么他会病得这么重,明明他是在这里养伤,是不是你对他做了什么?”看到她语气冷漠反问自己的样子,水云卿心里痛得几乎像是被人用刀子剐着一般,几乎都要说不出话来,他恨林素衣,却更恨自己,为什么明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还要被女帝劝服了过来自取其辱,他若是真要取了林素衣的性命,还需要用这么复杂的手段?
“长期的心思郁结于胸,愁容不解,身体怎么可能好得起来。看起来嫁给亲王殿下,也不全然是件好事啊……”水云卿刻意地恢复了他嫁给锦瑟前那副惯常的傲然姿态,嘲讽道,“天下的男人谁不想要妻主保护,甚至陪伴在身边,可你做到了没有?”
锦瑟被他一顿冷嘲热讽根本无力辩驳,她踉跄着倒退了几步,随即恼怒地用力锤了一下亭柱,满脸的懊恼和自责,水云卿紧紧地盯着她,他知道自己的话有些过于残忍了,林素衣的事情女帝早已事无巨细站在公正的角度都告诉了他,锦瑟身为亲王本就不可能只娶一个人,而林素衣处处霸占争宠,妄图以一人之力独占亲王,甚至连府中正君都不被他放在眼里,这在皇族中本来就是不可能被容忍的,而锦瑟一次次为了他违抗圣命,逃避职责,这才使得女帝痛下决心快刀斩乱麻,意图给林家和林素衣一个教训,谁知道他手段更为激烈,竟然当着御林军和锦亲王的面自尽,从男人的角度来说,水云卿理解他,却并不认同他这番幼稚的举动,相反的他更能理解锦瑟的身不由己,她身为皇族本就不可能随心所欲,任性的只娶一人,况且她对林素衣的包容和宽容已经做到了极致,若她像这个世间其他的贵族女子,只怕林素衣这样一个男人早就被主动休弃了。
然而,眼前的女人面对这样不完全公平的指责没有丝毫的推脱和借口,满脸都是毫不伪装的惭愧和内疚
“我要去见他……”锦瑟再也忍不住了转身欲走,想了想却又纠结地停下脚步,转身看向水云卿,“他现在在林家的哪里?”她第一次来林府别院,如今身边一个侍从也没有,她根本不知道如何去找林素衣。
“你这是在求我?”水云卿居高临下,冷淡地俯首看着已经走到凉亭台阶下的锦瑟,一瞬间,锦瑟有些恍惚,她仿佛再一次看到了那个高贵而不可一世的水神医,只是,他这幅姿态一直以来都是对着别人的,从来都不是对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