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他的反常,原本就心不在焉的锦瑟压根就没有注意,挥挥手让凌月免礼,她就不再关注这样一个对她来说只是普通交情的美男子了。对于未来,她自己此时也颇有些无助和迷茫的感觉,只想找个人说说话,但宫侍们明显都是楚萧的手下,她不可能和他们攀谈更不肯能信得过他们,在这样的情况下凌月的出现自然对她有着别样的意义,也让她禁不住和他说了两句话。
可是此时的锦瑟却不知道,因为和楚萧的“双修”,她的摄魂术如今愈加返璞归真,一颦一笑都足以让一个定力十足意志力如磐石般的人都深陷其中。而凌月虽然心志超越常人,但归根结底他亦也只是个普通男人罢了,面对这样的锦瑟,他也只能勉励自持,让自己飞快地镇定下来。
“殿下昨夜……还好吧?”看到凌月关心的眼神,锦瑟不禁心里一暖,别人都以为自己铁定是享尽了春色,唯有眼前的这个男子才会用如此关心的语气安慰一下自己。
锦瑟却不知道,凌月这句话的本意只是担忧锦瑟看似如此文弱的一个女人,是不是受得了楚萧这般霸道的做派,看她此刻整个人都不在状态精神不济的模样,想歪的人都会以为她是被“榨干”了,凌月这种青楼里出来的,更是精通个中门道,一看锦瑟整个人的状态就猜测出她必然十分的“辛苦”,心中也不由低叹一声,这位大周亲王毕竟是文弱纯良之辈啊,明明是和西塘第一美人共度一夜,脸上却毫无半点喜悦炫耀之色,显然这对她来说也是种负担吧,转念一想,他的嘴角又是扬起一抹几不可见的淡淡讽意,那楚太父也真是没有分寸,必是看到如亲王这般的绝品女人求宠失度了吧,也难怪,就他这样的男人,说到底也不过长得美罢了,若论起伺候人的功夫,怎能和他们这些顶级公子们相比,可怜的亲王被这么一个男人“欺负”,也难怪整个人都精神不振,郁郁寡欢了。
锦瑟若是有读心术知道凌月内心里对她的同情和怜悯,只怕整个人都要懵了。
“我没事……”她叹了口气,随即又问道,“你们怡红院的其他公子呢?”她的声音仿佛穿透了一切,温柔如春风一般,瞬间抚平了凌月心中原本的忐忑和失态。
只是听她如此问,凌月不由地也是脸色一黯:“应是都在教司坊吧。”虽然辛苦,但凌月宁可像他们一样,自己如今被夹在这位锦亲王和楚太父的中间,实在是处处如履薄冰,举步艰辛,只是再看到锦瑟如花般绝艳的面容,凌月不知为何心头又泛起奇妙的感觉,隐隐地又觉得或许这样的安排对他也不全然都是坏事,心里一时间思绪纷乱,竟是有些复杂了起来。
“殿下能否帮帮他们?”凌月轻声问道,其实他也是刻意地带了一丝试探锦瑟的心思,要知道他的那些兄弟们姿色虽然不及楚萧,可也一个个各有风韵,比之宫里这些徒有美色的侍从们不知道多了多少风情,而他却又一直不想明白锦瑟为什么要把他们从绿宝轩里救出来。凌月从来都是个谨慎的人,即使这短短几天对锦瑟的人品他自认已经有了初步的了解,可是看不透她的目的还是让他心里隐隐地觉得有些不安。
但锦瑟却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嘴角带着一缕笑意:“帮他们什么,你的兄弟们既然已经进了宫,又是太父陛下钦点,应该不会再需要被卖身为奴或者伺候什么人了。往后只要安安分分的做一个宫侍,自然也不会再有什么危险了不是么!”
凌月听她一说,却是心中一跳,瞬间领悟了过来,这位大周亲王显然是后院涉足的太少,完全不懂得男人之间的门门道道,不知道宫中的人也分三六九等,而他们怡红院的人哪怕是身份上被洗白了,背地里只怕也免不了要被人看轻受人欺负,可是这些理由和锦瑟说出来又未免有得陇望蜀的嫌疑,亲王殿下能高抬贵手把他们从卖身为奴的境地里救出来已是大恩了,他又怎么能要求更多,更何况,看锦瑟的神情,她果真是对他们并没有什么其他的想法的,有那么一瞬间,凌月甚至不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涌起的是安心还是失望了。
锦瑟则依旧表情十分温和,看着凌月缓声说道:“也罢,若是他们真的被欺负了或者有什么难处,你就来告诉我吧,不过是举手之劳罢了。”
凌月心头感动,这位亲王殿下和他们非亲非故,不但没有看不起他不说,更是和颜悦色,施恩之余对他们也完全没有所求,从她清澈明朗的眸子中,凌月可以很清晰地看到她的确是云淡风轻,并没有对他有一丝一毫其他的想法。
他当即起身,恭敬地行了一个大礼道:“奴替怡红院的公子们谢过亲王殿下,殿下对我们的大恩大德,我们再世也是难报。”
锦瑟摆摆手,轻声说道:“你不必谢我……其实,我也是看在故人的面上想要帮你们一把。”犹豫了一下,她还是没有把凤仙等人和她的关系告诉如今只是泛泛之交的凌月,而凌月却是周身一凛,实在不明白锦瑟所指的故人究竟是谁,不过他同样也清楚现下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昨夜他留在了锦瑟的寝宫里陪她做戏,楚太父当时没有心思也懒得和他计较,可一旦回过神来只怕就会不吝手段的对付他了。后宫男子出身,哪一个不是心狠手辣之辈,凌月相信就算是楚太父自恃身份懒得对他出手,他身边的人也绝非善于之辈,若是此刻自己不和这位温柔纯善的亲王求救,只怕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想到这里,凌月也不再多虑,径直就对着锦瑟跪了下去,他这一跪着实让锦瑟惊讶不已,当即就不解地问道:“你这是……”
但凌月已经深深地低下头去,语调低沉地道:“奴知道殿下宅心仁厚,本不该过多要求,可昨夜奴的作为已经触怒了太父陛下,奴只怕……”
他这一说,锦瑟当即便明白了□□分,不由地就在心底里暗骂自己,利用了别人转身就忘了个干净,她却不知,凌月也是故意的在字里行间里流露出来求救的信息,完全是算准了锦瑟容易心软的心态。
看着两人互动,周围伫立的宫侍们则都像是置身于事外一样,束手静静地看着这一切,什么也没有说,他们毕竟都是宫里资深之辈,心里无论在想什么,没有主子分吩咐自然不会出言,甚至一个个都是面无表情,如云端上的仙子一般。
“你放心吧,有我在自然不会允许别人为难你,我现在就收你为侍君,想那楚萧也不敢把你怎样。”她对于昨夜发生的一切本来就是心气不甘,如今凌月求救,最好的办法自然是明份上把他收到身边作为自己的一个后院男人,可她这话一出口,凌月的脸色就变了,自己不过一介青楼男子出身,有什么资格能得大周亲王侍君的名分,过犹不及,这么高的后院名分,是个傻子都看得出来内有文章,本以为得个枕席宫人的位分已是厚恩了,谁料到亲王却……
想打这里,他的眉目间不由地就染上了几分焦急:“殿下,这不合情理……”
可他的拒绝却让锦瑟误会,甚至再看出他的焦急绝非做戏之外更加放心下来了,心中大定,看来这个凌月果然是没有其他的想法了只是想求个安生立命罢了,她向来就是个随心所欲的人,反正救人救到底,送佛送到西,于是容色间也是气魄十足的挥袖道:“没什么不合情理的,我说了算,这事就这么定了。”
她说着,还目光如炬地朝着一旁朝凤宫中的宫侍沉声道:“刚才本王的话你们可都听见了?”
那几个宫侍见她如此郑重,都是心头一跳,其中领头的一品宫侍对着锦瑟福声道:“殿下,此事只怕还需要经太父陛下首肯……”
锦瑟顿时脸色一沉,不悦地冷哼道:“怎么,本王到了你们西塘却是成了犯人了?连纳个男人的自由都没有了?告诉你们,他如今已是本王的人了,本王还就是要收了他,就算是楚萧也没有资格说个不字,你们更要把他当成本王的人礼敬他,若是楚萧不高兴,本王回大周去也罢。”
她此时毫不客气地直呼楚萧的名字,殊为不敬,可却没有一个人敢对她有丝毫的异议,心知肚明太父陛下如今都已经是亲王的人了,哪里还会真有半个不字,只是想到陛下刚刚伺候了亲王一场,回头亲王就娶了一个小侍,让倾国倾城的陛下和一个青楼出身的男子相提并论,这也实在是……想到这里,几个人心里也着实有些为难。
凌月此时却是错开眸子,不动声色地掩饰住自己内心的狂喜,他一脸仓惶的跪伏在地,显得有些无所适从:“殿下,奴出身卑贱,实在不配……”
凌月是什么人,他既然看得出锦瑟是个吃软不吃硬的,自然也看得出她对于楚萧这位西塘第一美人的有意反抗,锦瑟不为楚萧的美色所迷甚至心有不满,对他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好事,他凌月至少不会强势得让女人觉得难堪,楚萧就算再美,可他如今的地位却决定了鲜少有女人可以忍受得了他的权势和独断专行,甚至就算他美若天仙,也没有一个女人可以忍受后院只娶一个男人,凌月垂着眸子掩盖去其中的一丝精光,抬起头来时却是一脸透着迷茫无助甚至有些忧郁的神情。
“你怕什么,本王可从不在乎什么出身,你起来,从现在开始,你就留在我身边了,若是楚萧不乐意,我到是要亲口问问他了,男人善妒可是七出之一。”锦瑟本来对楚萧的霸王硬上弓就心有不满,又恨自己被唐家摆了一道,这些冠冕堂皇的话她不舍得套在心尖尖的林素衣头上,可对楚萧摆大女人款却是毫无压力。
就算知道她这话是意气用事,一旁的宫侍还是惊得一身冷汗,心中一跳,生怕她真的把帐算在太父陛下的头上,他连忙恭敬地躬身道:“殿下,奴们不敢,就让凌侍君留在这里伺候殿下便是。”
他也是聪明人,转头就把称呼变了,甚至还主动地对着凌月行礼道:“恭贺凌月侍君……”
凌月当即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看着锦瑟。
“既然如此,那你们退下吧。”看到这些宫侍们一个个对她不敢再有丝毫的监视之意,锦瑟想也知道这个女尊世界的铁律,楚萧如今和她“春风一度”,在所有人眼里自然就等于是她的男人了。明面上即使他还算是堂堂西塘太父,可谁都不难想象日后在这个后宫中真正做主的必然是锦瑟。
“是……”宫侍们纷纷鱼贯退下,一个个都不敢再有异议。
锦瑟满意地笑了一笑,遂对着凌月道:“你也不必害怕,先暂且住在我宫里旁边,每日都到我这里走走,我倒要看看,谁敢背地里对你下手。”说到这里,她的眸中同样闪过一丝厉芒,看得凌月不由心头一热,眼眶微湿,显然这位亲王虽然心底仁厚,却也不是傻的,心里明白这宫里的阴私手段多的是,生怕有人背地里对他下手,这才要把他放在身边保护起来,而她对自己却是别无所求,这份关切是凌月多年来都不曾感受过的,一时间几乎对自己的步步为营和百般算计有些惭愧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