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下人如此通报过后,方彤不敢怠慢,她一遍遍猜测着来人的身份一边快步朝着方家的会客楼走去。
方家会客楼实则也分区别对待,照理身份不明的人是不可能迎到方家专门接待贵人的地域的,可锦瑟周身的高贵气度和摄魂术还是让那些下人们不由自主地把她迎到了最为华贵的房间。这处地方是方家招待顶级贵客的地方,布置得精美大气,锦瑟略略打量了一下四周便老神在在地坐在了主位上,悠然自得的慢慢喝着手中的清茶,明明她只是一个上门来做客的人,但这种等待却莫名地让人觉得有种纾尊降贵的感觉。
方彤入内的时候,锦瑟已经去除了易容,毫不客气地坐在主人的首位上,腰板挺直,姿态优雅,但她仪容高贵,气度过人,此举不但没有任何喧宾夺主之感,反而让人觉得理所当然,方彤心里微微苦笑,传言说这位主温文尔雅,甚至还有些男男腔,如今看来却是盛气凌人威严赫赫,这世上的传言果然都是不可信的东西。
此时她却并不知道,在一年前,锦瑟的确是如她所以为的那般是个温柔好脾性的人,可在经历过了诸多的事情甚至生离死别后,如今的锦瑟就像化茧成蝶一般彻底的蜕变了。
看到方彤入内,她抬眸看去,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却并不让人觉得平易近人,反而带着高高在上的皇族尊贵之气,方彤不由自主地就躬身跪下请安,而锦瑟则对她微微颔首:“方小姐不必客气。”整个人却坐着动也未动只是微微抬手,她如此倒也算不上失礼和高傲,毕竟方彤不过是一个三品官员,而她是堂堂亲王皇亲国戚。只是方彤毕竟不是大周的官员,她行如此大礼显然是有些过了。
当方彤站起身来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无意中到底做了什么,一时间她内心深处不由的满是骇然,能让她方彤在瞬间就发自内心的低头把对方当成主子一般恭敬,这位大周亲王可真是气势过人令人不敢不恭敬啊。
这就是先声夺人,此时的方彤不敢再对锦瑟有丝毫的小觑,她方才和方瞻对话时还对锦瑟为自家一个男人出气的行为感到不以为然,片刻后她就诚惶诚恐,发现自己在面对面时根本再也涌不起丝毫的轻视之意。
“殿下大驾光临寒舍,方某不胜荣幸,还请殿下稍待片刻,让方某请出母亲一同招待殿下以免失礼。”
“不必了。”锦瑟扬手制止她的话,“本王知道你是个聪明人,这也是我为什么特地私下来见方小姐的原因。”她放下茶盏,垂下眸让人看不清神色,樱红唇角微勾,出言若散雾清风,“我知道当日在蓝家,方小姐就聪慧过人把本王认出来了,既然如此,明人不说暗话,本王此来,正是有事要请方小姐帮忙。我听说方小姐如今担负九门提督之职,维系皇城及国寺的守卫,老实说,我对贵国的国寺也很是有兴趣,想要进去瞻仰一番,不知道方小姐能不能通融一下给个方便。”
国寺是皇室专属的庙宇,里面供奉的是历代的女帝族谱和皇亲贵胄,如此重地除了一国皇族自然没有其他任何人有权入内。
方彤心口被提了起来,她犹豫半晌谨慎地问道:“不知道亲王殿下要去国寺做什么?”
锦瑟悠然自得的拂了拂衣袖,语气平淡地道:“本王刚才说了,我对它有些兴趣,很想进去游览一番。”
“这国寺其实也并无什么出奇之处,不知殿下是对什么感兴趣?”
她也聪明得很,从锦瑟的态度上就有了诸多猜测,她相信堂堂大周亲王,绝不可能只因为想要参观国寺就来找她方彤,只是这原因到底是什么,以方彤的能耐却是丝毫揣摩不出了。
“怎么,你是在试探本王?”锦瑟目光一寒,方彤面色大变,她当即意识到自己犯了一个大错,眼前的人虽然不是西塘的贵族,可她同样是皇女出身,甚至是大周的亲王之尊。以她的身份来找自己要一个人情,说得好听点是商量,难听点就是上位者的命令,她方彤完全没有拒绝的权利,想到这里,方彤感觉到自己的后背渗出了细密的汗珠,但她的城府还是让她克制住了这份不安,勉力说道:“殿下,我身为西塘九门提督,职责所在,不得不多问殿下几句,还请亲王殿下恕罪。”
“哼!”冷哼一声,锦瑟气势骤然一变,连眼神都凌冽得让人心惊胆战,方彤完全没有想到锦瑟说翻脸就翻脸,向来善于察言观色的她瞬间便察觉出眼前的亲王殿下和前几日蓝家遇到时有了莫大的不同,但究竟哪里变了她又一时说不上来。
锦瑟依旧目光冰冷地看着她,但方才还算和煦的态度如今却是显得有些迫人:“我今日来找你不是商量甚至请求,而是要你必须同意,你或许还不知道吧,贵国的太父陛下与我也有一些私交,我稍后就会亲去见他,若是他知道我连这么点小事和要求都被你们推三阻四的得不到满足,并引得本王不快,你说他会如何看待你,看待你们方家?。”
方彤感觉到锦瑟眼中蕴含的锋芒,不由浑身一震,她本来还想周旋一二,背地里再私自和母亲禀报,可她错了,锦瑟的强硬态度完全超过了她的预料。
“陛下?”若说之前的方彤还有在犹豫,可现在她却有些改变了想法,甚至连眼神也游移不定了起来,以锦瑟的容貌气度和高贵身份,的确有可能和陛下有私交,再说前几日她听说皇子去了国寺为陛下祈福,又或者这位主是为了私会皇子殿下?……想到自己有可能窥探到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秘密,方彤浑身都禁不住打了个寒噤,生怕锦瑟看出来她的想法,她垂着头,整个人态度都变得轻松了不少:“殿下还请放心,此事我自会安排,不知殿下何时要去国寺?”
“就今夜吧……”事情谈妥,锦瑟也不想再多逗留,她今日亲自前来,正是为了以势压人,让方彤低头,有她作保,她进入国寺也会名正言顺许多也免得惹来太大的动静,至于见到寒漠苼之后要做的事情,那就完全和她方彤无关了。
一听到她说半夜,方彤顿时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猜测。夜半无人私语时,最是男女相会的好时机,她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勾起了一抹暧昧的笑意,原来这位亲王殿下也是个多情人呢,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也难怪,为了一个男人就会让她不顾身份亲自找上蓝家大小姐打赌,这样的女子的确有可能会做出意料之外的浪漫之举。
此时方彤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想偏了,锦瑟也任由她继续误会,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悠然道:“方小姐这份人情,本王记下了。”
方彤闻言,面上不由流露出了一丝喜色,大周亲王的人情可不是普通的人情可比,何况若是她和太父陛下有什么首尾,交好这样的人物对自己日后只会利大于弊,对于方彤这样的念头锦瑟自然轻易地就看穿了,她知道如方彤这种人,表面上冠冕堂皇,可实际上中心乃是为了利益。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锦瑟心中暗叨,一切皆是利益罢了,不过反正她是大周亲王,又何妨拿着皇族身份出来仗势凌人一下。其实若放在过去,锦瑟对于这样精明势利的女子是不太会有好感的,甚至更不可能拿着楚萧的名头出来和她谈判,可如今的她却是不介意好好地利用她一下。
而国寺内,寒漠苼连日来已是大发雷霆了好几次:“软禁在国寺三个月?父后怎么可能会如此对我?你们这些卑贱的奴才居然敢假传圣旨?”
他此时一身素白雪缎,简单将发束于一条珍珠色泽宽锦之中,全身上下没什么饰物,凤眼流盼,朱唇轻点,青眉如黛,倒是显得比往日里俊逸出尘了不少。
“殿下,这的确是太父陛下的旨意,陛下还说,要皇子殿下在寺中好好地反省……”
“够了。”他一脚踹上正在说话的宫侍身体,阴柔漂亮的脸上满是寒意:“都给本皇子滚出去,滚。”
将屋中其余侍从都遣出屋去后,寒漠苼颓然地倒在床上满脸不甘,他心知肚明楚萧绝对会生气,但没有想到他会气成这样,不就是几个下贱男子么,死了也就死了,虽说他心里是隐隐有些后悔不该用那样的手段□□他们,可事情都已经发生了,莫非父后还真的会为了几个低贱的男人而惩罚他?原本他是不信的,只是真的被押送到了国寺后,寒漠苼原本的侥幸心理终于荡然无存。
粗茶淡饭难以下咽,身边原本服侍他的奴才们也被楚萧隔离甚至打杀了不少,只剩下这几个楚萧派来的宫侍们,名为服侍实则监视,以至于他现在甚至连房门都出不了半步。这也就罢了,关键是父后的态度,以往他从不曾如此雷霆震怒,连凌霄内侍面对自己的百般打听都是噤口不语,只是神色间带着微微的叹息,让寒漠苼有些不能理解。
“气死我了。”他烦躁的把头闷在了被子里,“算了不想了,不就是三个月么,本皇子就当过来清净清净。”
当夜,有了方彤大开方便之门,锦瑟自然一路畅通无阻的来到了寒漠苼所待的厢房庭院门前。但出乎意料或者可以说在意料之中的,她遇到了一些阻挠。毕竟这里是皇子休息的地方,已经完全不属于方彤可以管辖或者说控制的范围,院门口的大内侍卫看到一个戴着银色面具的女人闲庭散步般的走来时,一个个都握紧了手中的剑戟,声色凌然地道:“什么人?深更半夜鬼鬼祟祟的做什么?”
“鬼鬼祟祟?”听到对方的喝问,锦瑟不由哑然失笑,她这样光明正大的走来算什么鬼祟,也罢,对方毕竟是守护皇子的侍卫们,看到陌生人如临大敌也是常理,何况她脸上还带着惯常的银色面具,这幅模样又是半夜探访一个男子的闺房的确不成体统。
“我是来见皇子殿下的。”她说着,取下了脸上的面具,侍卫们看得不由一呆,皎洁的月光投射在眼前的女子脸上,映照出她绝丽的容颜恍若谪仙,那浅淡柔缓的月色将她的眉梢和侧脸的轮廓渲染的无比动人,着实倾国倾城,绝□□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