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看过刚才的一幕,对她的为人处事满是鄙视,她倒是一点不慌,慢条斯理地反问道:“顾大人如此胆大妄为,就不怕楚萧事后追究么?”
顾北辰脸色一变,冷声道:“住嘴,凭你也配直呼陛下名讳?还是你以为就凭着你这几手武功就能从我面前大摇大摆地走掉吗?”
“那顾大人以为光凭这些人,就能挡住我吗?”她目光流动,闪烁着无穷光芒,微微含笑,这一瞬的锦瑟白衣如雪,恍惚见那清夜下,月华如水,带着倾了一世的澈然,令所有人只能遥遥望着,不敢近身半分。
顾北辰眼神阴鸷,却是瞥了陆尘一眼恶意地一笑:“你的轻功是好,可如今还要多护着一个人,恐怕要想全身而退只能是痴人说梦了。”
陆尘心头一紧,知道顾北辰并无虚言,却不料锦瑟的手牢牢地抓着他丝毫不曾放松,似乎是生怕他一时想不开,少年身形轻颤了颤,眼眶慢慢泛红,转头深深地看着锦瑟。
锦瑟此时嫣然一笑,声音中加注了摄魂术的魅惑道:“顾大人不看看身后?”身后?她身后此时只有枉死的周晨和她的禁卫军们,哪还有其他人。尽管明知锦瑟或许是有意吓唬她,自己也杀人无数原本并不会惧怕,但夜半时分锦瑟这样的话还是让顾北辰莫名的觉得浑身汗毛直竖,不由自主地就往后看去,却见周围并无二样。而锦瑟却趁着这一瞬间,带着陆尘以不可思议的身法飘落开去,她并不是为了避开顾北辰而是一心想要躲开弩箭的射程,毕竟山坡上都是密密麻麻的引弓搭箭的禁卫军,若是真的对着她万箭齐发,她和陆尘顷刻间便会变成刺猬。
顾北辰大忿,正待追赶,转念又不知想到什么却是冷笑一声,就见她朝上一扬手,果然山道外不知何时又有一群手持长矛的禁卫军急速围拢了过来堵住了去路,而原本的弓箭手们则略略靠进了几分,同样居高临下重新搭弓引箭,牢牢地对准了锦瑟和陆尘的位置。顾北辰既然敢在这里设伏,自然就做好了完全的准备,否则又何须弓箭手严阵以待。
前后夹击,显然逃也无用,锦瑟退出了数步便认清了形势,她干脆依旧安静的站着,面对如此困境却是不为所动!陆尘牢牢地抓住她的手,同样地淡然自若,嘴角含笑视死如归,能与小姐死在一起,他死而无憾。
两人这副模样倒是令顾北辰微眯起了眼睛,心里泛上了奇异的不安,十几岁的小丫头她平日也见得多了,可哪一个都不会像锦瑟这样见到这样的场面还能如此镇定,淡定从容,她此时甚至还有心朝着陆尘安抚地微笑,举止神情完全不见狼狈和慌张。
“不愧是禁军统领,手段狠辣,令人叹为观止,不过泱泱西塘岂是你顾北辰能一手遮天,来日我若能见到楚萧,必要向他也讨回这个公道!”锦瑟朗声道,声音中隐含着摄魂术,以内力响起在整个山坡内回旋,顾北辰面上顿时掠过更深的杀意,她知道锦瑟这是故意想要将她的目的和用意展露出来,让所有人都听见,可这又有什么意义,她哪来的自信将来还有机会去要求陛下主持公道?
她是禁军统领,自然这些人都是听她号令,怎会因为锦瑟这样一个陌生人的话而有所动摇,可话虽如此,顾北辰仍是清楚——必须要尽快杀了锦瑟,免得夜长梦多。
原本她和锦瑟并没有什么深仇大恨,可偏偏顾北辰对楚萧的爱意十分执着,她嫉恨锦瑟得他青眼,甚至忍受不了楚萧日后有可能召她入宫为官,以锦瑟的容貌才情,很可能未来也会成为楚萧身边的“面首”之一,这让顾北辰想到便几欲发狂。不过她同样清楚,即使楚萧的确欣赏锦瑟,可他们也就见了一面罢了,若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在这里除了她,陛下事后也不可能为一个区区的大周贱民而责问她。孰轻孰重,顾北辰看得很明白。如今荒郊野外,禁卫军又全部都听命于她,她要锦瑟生就生,死就死,这就是真正的只手遮天!于是,顾北辰冷笑着望着锦瑟,胸有成竹毫不畏惧:“你倒是试试还有没有这个命。”
锦瑟目光如利箭般看着她,声音清冽:“也好,就怕是你等不到那一刻了,若楚萧知道你今日所为,也必留不得你。”她朝着某一处暗自一瞥,微微点头示意,神态却是凛然,显然是在刻意地激怒顾北辰让她无意识地忽略了周遭的环境。
顾北辰果然被锦瑟的话堵得脸一红,指着她就骂道:“你休要嚣张,别以为你抬出太父陛下我就会放过你。不过是个大周的贱民,还想见到陛下再度献媚?你简直是做梦。”她知道锦瑟甚得楚萧欢心,若是再见楚萧恐怕还真的有可能让她博得圣宠,这也是她一力想要剪除掉她的目的,想至此她也不再多废话,直接大声厉喝道,“来人,放箭!”
她不想亲自动手并非是顾忌锦瑟的武力值,而是恶毒想要让锦瑟尝尝万箭钻心的滋味,死得凄惨不堪。下一瞬,就听见无数利箭划空而来,箭尾的翎羽更带起呼呼的风声,山林中,寒风嗖嗖,锦瑟面色沉静,再次带着陆尘飞跃而起,一鞭子挥去,便将阻拦她去路的箭弩连连挡住,动作潇洒流畅,看起来倒是游刃有余,但她为了保护陆尘又同时兼顾自身,渐渐地就有些应接不暇之处,何况她们又离开禁卫军一定的距离,摄魂术无法发挥作用。
幸而锦瑟如今轻功卓绝,她面色沉着毫不慌张,将长鞭挥舞得更是是滴水不漏,但这些弓弩手毕竟是皇城禁卫军,举止划一训练有素,甚至每一支弓箭上都灌注了内力,片刻间刚抵挡了一轮就又是数百支箭齐齐而至,锦瑟纵然有三头六臂也是闪避得十分狼狈,何况还要竭力护着怀中的陆尘,左右回旋之下便连中了两箭,所幸都并非伤在要害,只是鲜血淋漓,十分触目惊心。而她却是十分机敏,一边闪躲一边飞身纵起,不断地朝后飞掠闪入那些阻拦去路的禁卫军人群中,一面试图冲出弓箭射程,一面也能让那些弓弩手投鼠忌器,未免伤到自己人而束手束脚,如此果然十分有效,空中哧哧之声虽仍是不绝于耳,但她反手一挥,去势不减,早离开几丈外。
陆尘看得很清楚,锦瑟方才正是为了他才会身中几箭,他浑身发冷,眸中流露出深深的痛色,是对自己无能的怨恨,却是口不敢言,生怕影响到她分心,但双唇已然咬得出血,整个人都在不住地颤抖,只得紧紧地抱住她的纤腰,恨不得将她揉到自己的身体中去。
也就在此时,没有人看到一道寒光闪过,一支弩箭突然呼啸而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闪电般地射来,顾北辰本正满脸笑意地看着锦瑟犹如临死挣扎一般地抵抗着,却忽然感到胸口一阵剧痛,顷刻间,她得意的笑声变成了凄厉的惨叫。所有的人禁不住一怔,连忙注目而视,这一看顿时个个呆若木鸡,只见一支羽箭深深地射入了顾北辰的背后要害,它射得如此之深,只有箭柄露在外面,鲜血喷涌而出,眼见着中箭之人便是要不活了。
而此时某个众人完全注意不到的阴暗处,暗二将手中从西塘弓弩手中夺来的白羽弓箭一丢,身形几下便消失不见。顾北辰方才用这样的方式害了周晨,转瞬间就面临了和她一样的死境,着实是讽刺,事实上若非乱箭破空之声太杂,她又怎么会分辨不出其中夹杂着一支朝着她背心而来的,而若非她想要亲见锦瑟死得凄惨,她又怎么会让弓箭手在她身后当场射杀锦瑟以至于自己也袒露在射程之中。更可怕的是,这对她使出暗箭的人分明亦是绝佳高手,将杀气控制得恰到好处,轻易地就让她完全地忽略了这一记夺命杀招。
想到这里,顾北辰瞬间清醒过来,她抿紧薄唇死死地盯着锦瑟,哑声说道:“好!好一个以身做饵声东击西之策!能驱动如此高手,你也定不是……常人……”那声音中充满了怨毒,却是死死地瞪着锦瑟开始说不出话来,只见她身形不住摇晃,哇的一声吐出一口鲜红的血来,落在地上,触目惊心,然后,她对着禁卫军,狠狠地下了最后的命令:“我下令……今日必要誓杀此人为我报仇。”言罢倒地而亡,却是死不瞑目。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天是有点慢,我因为在做一个游戏视频录制,浪费了不少时间,sorry。
第289章第二百八十八章
288。
同一时刻的皇家南山别院中,两个皇族贵族服饰的女子正默然跪在堂前,她们都是勋爵世家之后,更是如今的一城主事,但在帝王气势尽显的楚太父面前,两人却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骄奢傲慢,皆是紧抿双唇,面容惨淡,战战兢兢地犹如受惊的兔子一般。
主位上端坐着一个玄衣男子,正是当朝皇太父楚萧,此刻他正轻柔地擦拭着案上的焦尾琴,手法娴熟地调试着弦音,那面容清绝,容色不可逼视,一举一动的姿态都犹若扶风之柳,轻盈飘逸,拢住的宽袖轻轻甩动,宛若烟霞轻拢,美不胜收。一旁内侍们端来的茶早已半凉,却没有人敢提醒半句。
西塘南山的皇家别苑是历代西塘女帝的避暑之地,规模浩大却是建造得低调大气,内敛而奢华,层层荫庇间,绿墙琉瓦,遍布精美雕饰,丹楹刻桷,处处环山衔水,亭台楼榭,便是普通的廊回路转皆是富丽堂皇美不胜收,再加上此处靠近南山,站在高处望去风景更是幽深秀丽。因此,这样的地方唯有西塘至尊至贵的女帝及其凤后,或者是同样被女帝信任的皇亲或宠臣才能有幸入住,而如今这里毫无疑问地成为楚太父的专属别院。
从这处建在地势最高的主室厅堂内向周边望去,更可以看到周围的山峦起伏,青山绿水,虽是夜半寂静时分,却也透着一股神秘韵致。但此时无人有心赏景,雅致的房内更是鸦雀无声,落针可闻,就见几个腰杆挺直的宫装少年正恭敬地站在楚太父的身后,两边林立的侍卫们更是面色平静,一言不发,宛如雕塑一般地没有去看堂下已直直跪了大半日的两个女子。
此时的楚萧明明面色十分平静,但两个跪地的女子只觉得分外焦躁,简直有如坐针毡之感,冷汗渐渐地从她们的额头上渗了出来,却依旧屏息凝神,无人敢说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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