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狐源却并没有给她过多拒绝的机会,直接上前还“亲热”地拍了拍她的肩膀,皮笑肉不笑地道:“不麻烦,再说你们一个个衣服都脏了,总要找个地方好好地收拾一下,荒郊野外的总也不方便不是,何况京城是什么地界,就你们这样灰头土脸的模样能轻易放你们入城还住到什么好的客栈吗?”三言两句就把他们都给吓住了,连商安春都只能面色难看地点头同意。
其实令狐源如此盛情邀请却是另有目的,眼下这几人虽是平民,可偏偏跟着素皇子一起被盗匪劫持了,未免他们出去说三道四,总要先带回王府好好地敲打敲打,先放在眼皮子底下先看着为好,让王府的威严震慑住他们。怎么说素景然也是锦瑟的侧君,她身为护短的师姐,如今尽量为她打理好旁事,免除后顾之忧,也好弥补当日对鲁淮网开一面而造成的严重后果。
且不说商安春几人稍后入了王府后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亦步亦趋胆战心惊的情形,此时锦瑟正在帘后听着秦若临和王府中紧急招来的大夫询问着素景然的病情,如今她毕竟年纪变小不便出面,秦若临便责无旁贷作为正君安排,只是这样重的伤势,便是这位曾经宫里御医出身的大夫也不敢随意下方子,只能叹息道:“侧君中的箭虽然略深,但总算是偏过了要害,只能说是皮肉伤,养养便好了,只是这体内的毒性颇为难解……”
秦若临便立即说道:“还请您开个解毒的方子出来。”
此时的素景然受伤的地方已经取出了箭矢,整个肩膀也被白纱缠住,只是他仍旧昏迷不醒,脸色惨白如纸,额头上不断渗出点点汗珠,就连眉头都是紧皱着的。
锦瑟叹了口气,担忧地看着素景然,亲自动手用一旁的白巾擦去他额上的汗珠。
大夫思索了片刻,提笔写了一张方子递给秦若临道:“先照着这个方子抓了药试试,只是这只能暂时缓和一下毒性,我看正君还是要快点招来宫中的御医看看为好,卑职才疏学浅,只怕有负重托。”
到了这种时候了,秦若临也顾不得责备这个临阵退缩的王府大夫,所幸他一早就安排人去宫中请御医了。结果急急赶来的御医也同样一筹莫展,和王府大夫又商量了半晌,稍稍改动了一下方子,最终却仍旧诚实地表示只能先用着试试,以观后效。
锦瑟简直要被这两人给气笑了,不是御医吗?结果连一个小小的毒都解不了。想到这里,她就忍不住从帘后走了出来,但她终究涵养过人,即使心里有些不悦,面上却仍是文质彬彬地询问道:“到底素侧君中的是什么毒,要如何解法?两位大人还请给个准信!”
锦瑟一出现,室内之人的目光就都转不开了,她如今虽然回复到了少女萝莉的状态,但那满身的贵气风华,便是御医这样也算是见过世面的人在瞧见她之后,都忍不住地心中赞叹,看她带着面具都暗自怀疑着她的身份,几疑她是偷偷来自君傲的素家王室贵客。
不自觉地低下头,御医的声音不由地便带上了几分恭敬:“素侧君的毒看似中的不深,可偏偏十分刁钻古怪,我们倒是可以开些药暂时缓解,但要彻底解去,恐怕还要用金针搭配灵药去毒方可。只是随意定论又怕适得其反,总要慎重些才好。”
说了半天几乎都是废话,锦瑟微微皱眉道:“大周泱泱大国,还有什么灵药是宫里没有的?你尽管开出药方来用着便是。”
“是药三分毒,若是一时不慎,加重病情也是有的,不过若是可以请来水神医,必然可以彻底解毒。”
“什么水神医?”锦瑟质疑道,“你们都是宫中御医,连你们都解决不了,一个江湖神医就可以了?”
也许是她的气质十分容易让人亲近,两个老御医都没有介意锦瑟语气中的不满,反而耐心地解释道:“水神医并非是江湖游医,而是来自药谷的水家人,水家是医药世家,传承了数百年了,可这个家族同样是隐士家族,轻易不愿出手。”
这两人一个是宫中老御医一个是王府大夫,平日里达官贵人也见了不少,自有一份傲气,可偏偏对锦瑟这样一个陌生人毕恭毕敬,好几次,她们都觉得自己不应该对一个不知底细的人如此恭敬,可不知为什么,只要一听到她的问询,她们就自然而然的开了口。也许是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会如此,因此只要锦瑟每问一句,她们便不由地向一旁的秦正君看上一眼试图搞清楚她的身份。
秦若临干脆出面解释介绍道:“这位是亲王的贵客,两位大人无需顾虑,还请知无不言。”
他其实早就从潘芷处知道锦瑟神功大成,明白锦瑟现下是暂时的返老还童变成了十几岁的年轻少女,但整个人的气质仍是他熟悉中的清雅华贵,让他即使在锦瑟戴着面具身形骤变的情况下也能觉得如此熟悉亲切。这就是他的妻主,无论变成什么样,都能让他在芸芸众生中一眼认出的玉锦瑟。
“那水神医究竟是何方神圣,既然能救素侧君,那不如现在就遣人邀他进府诊治。”锦瑟看向秦若临,毕竟如今在这里几人的眼中,秦若临才是主子。
老御医却是摇摇头道:“水神医素有神医之名,却并非是我大周的人,再说他行踪飘忽,并不容易找到,而且我听说他脾性古怪,极不容易打交道。”
看她神神叨叨说了老半天等于是出了一个完全没意义的馊主意,锦瑟简直恨不得要翻白眼了,面具下的脸色都沉了下来。
所幸这位宫中御医尚算是机灵,看得出锦瑟的不悦,立即补充道:“不过我们倒是可以暂时用药缓和下侧君的病情,先前素侧君大约已经服用了一些有效的解毒药,如今毒素虽存却还不至于致命,我们可以用些温和的方子为他慢慢调养,然后再派人去找神医……”
说了半天还是要找所谓的神医,问题是连人都不知道在哪里,还怎么找?锦瑟实在忍不住想吐槽,但想了想终究还是忍住了,只是她身上怫然不悦的气息还是散发了出来,使得房内一时间噤若寒蝉。
“我倒是知道如何找到水神医。”这个时候,匆匆赶回来的令狐源大步踏入了房内,她看似来得急,一身风尘仆仆,却还是先粗中有细对着秦若临及两个御医抱拳问好,完全没有一丝江湖人的粗枝大叶与鲁莽。
当着几人的面,令狐源对待锦瑟的态度仿若陌生人,只是点头示意,等秦若临在她的暗示下将御医和下人们都打发了,令狐源才对着锦瑟说道:“我飘雪山庄倒是与水家有旧,昔年曾有幸得到一块水家的玉牌,凭借这个可以去水家祖宅请他们出手不惜代价救治一人。那水神医行踪飘渺或许没人知道,但是水家是一定有办法找到他的。”
说着她又解释了一下何谓水家令牌,原来根深蒂固的江湖世家彼此间总会有些来往和恩怨,这水家独有的玉牌便是他们用来交好和承情之用了,拥有这个玉牌就等于水家承认欠了一次人情。普通人家若是有了疑难杂症要水家的人出手,总是要付出极大的代价上门求治,但若是有恩于水家的人只要出示这一块玉牌,就等于可以让水家无条件出手一次,当然一个玉牌也只能救治一人而已。
锦瑟听得目瞪口呆,好一个水家,这可真是大牌中的大牌啊,二姐居然还会允许大周境内有这么一个奇葩的世家存在?但很快的,令狐源又告诉她,水家的祖宅坐落在药谷,而药谷则在西塘境内,她表示自己愿意提供这个水家玉牌,但令狐源身为飘雪山庄的庄主,无名无份不可能亲自去药谷为锦亲王的男人求治,这传出去简直就是要害素景然,而玉牌这种重要的东西显然也不适合放在别人的手中,毕竟水家的玉牌可是整个江湖都趋之若鹜的好东西。
果然还是避不开要去一次西塘吗?锦瑟几疑这是命中注定,她低声一叹,很快做出了决定:“我亲自带着玉牌去西塘水家。景然毕竟是我的侧君,又是为了救我才会受伤,若我连这点事都不能为他去做,连我自己都要看不起自己了。”
话音刚落,锦瑟便感到秦若临的手握住了她的手,带着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温暖,锦瑟愣了愣,侧过头凝视着他,只看到他眸中带着一种沉着的坚定,似是不舍又似是敬佩,却没有半句劝阻。她这才恍然惊觉那曾经的腼腆少年如今也是独挡一面的王府正君了,看着这样的他,锦瑟不知为何连心渐渐地都柔软了下来,她于是任由他握着自己的手,低低地说道:“对不起若临,或许我是个不称职的妻主,但如今我只信得过你了,在我不在王府的这段时日,你可以为我照顾好素衣和景然,打理好王府让我无后顾之忧吗?”
秦若临身形轻颤了颤,亲王的话无疑是对他最大的信任和托付,他终于头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自己被当作了她最重要的正君对待,眸中渐渐地涌上了一层泪意。他凝视着锦瑟久久未语,目中却带着温柔,事实上令狐源早在看出苗头不对时就趁机离开了,她可不想留在室内打扰两人的“温情脉脉”,何况今日她真正的目的已经完成——那就是依照女帝最先的旨意,找一切机会把锦瑟诓到西塘去。
不自觉地,秦若临伸手环住了她,将如今少女身形的锦瑟揽在自己的怀中,轻笑地应道:“好,我等着你回来。”锦瑟的面上虽仍是带着面具,可她的眼睛却比星辰还要璀璨,伸出一双晶莹如玉的手,她亦也回抱住秦若临,这个少年她曾经一度刻意忽视,也想过利用他为素衣解围,更在别有居心的圆房后觉得面对他有些别扭于是刻意避而不见。此时想来,却叫她不由地涌上来一阵愧疚。如今虽对他仍说不上有多深的男女之情,但锦瑟却终究无法再无视他目中的炙热,眼前的少年眉目一如往昔,只是早已不复曾经的青涩腼腆,原本天真温润的面上不知不觉已多了几分正君威严。她心中惆怅,便也没有介意秦若临主动取下她面具的动作,毕竟是她的正君,她可以瞒着其他人,却不该瞒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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