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一日,隋文帝杨坚见太子文饰蜀铠,因而不悦,当面告戒:自古帝王,未有好奢侈而能久长者。汝为储后,当以俭约为先,方能奉承宗庙。
太子再拜受教,但心中不以为然,率意如故,由此渐失父皇欢心。
也是该当有事,时遇冬至节令,百官皆诣太子东宫参拜,庆贺佳节。杨勇一时兴起,便于太子宫中大张鼓乐,又高升殿阁正座,接受百官拜贺。
此事过后,便有与太子一党不和者,不免添油加醋,轻事重说,私报与皇帝。
隋文帝闻而大疑,继而愠怒。来日升朝,便问众臣:朕闻冬至之日,卿等内外百官,相帅往朝东宫,此系何国之礼也?
百官闻言惊悚,不敢回言。
太常少卿奏道:东宫历掌节令农时,臣等至于东宫,乃是庆贺佳节,不得言朝拜。
杨坚怒道:诡辞狡辩!贺者只可三数十人,随情各去,何乃有司征召,一时普集!太子法服设乐以待,如此可乎!礼有等差,君臣不杂。皇太子虽居上嗣,义兼臣子,而诸方岳牧正冬朝贺,任土作贡,别上东宫;事非典则,宜悉停断!
此后不久,隋文帝选拔侍卫将官,将武艺高强者都选到自己身边。左仆射高颎进谏,表示东宫太子侍卫太弱,若有变故,恐不足以应对。隋文帝大为不悦,认为高颎是因其子高表仁乃是杨勇女婿,这才帮太子说话,从此更加提防。
杨勇因正在壮年,甚为好色,颇多内宠。因见长安大户云定兴之女貌美,遂行礼纳聘,娶回宫中,封为昭训,宠冠内苑。
太子妃元氏本是独孤皇后作主纳聘许配,因被云昭训夺宠,就此忧郁寡欢,闷闷不乐。可也凑巧,此年春来元氏忽患心疾,不过二日,便即暴薨。
独皇孤闻讯大为起疑,便谓此中必有他故,定是被太子及云氏合谋毒死。因并无证据,于是深责望太子寡恩。
杨勇诺诺而已,不以为意,更使云昭训主持东宫。独孤皇后以为太子过于淫乱,行为不检,殊非人主之道,愈加愤愤不平。于是常遣宫人前往东宫伺察,以求太子过恶。
隋文帝诸子之中,太子杨勇堪称上上之选。惟独孤皇后所生次子晋王杨广,文韬武略,皆在太子杨勇之上,且有带兵平灭南陈大功,更为太子不及。
杨广因见太子失宠,便觉机会将至,于是弥自矫饰,克勤克俭;又迎合母亲心意,唯与正妻萧妃居处,不宠其他姬妾。后宫若有产子者,皆不亲自抚育。
独孤皇后闻而大喜,由是每在天子面前称赞晋王杨广之贤。
凡大臣用事于朝者,杨广皆都倾心与交,渐成党羽。
文帝因渐恶太子,故常派人往察诸子;则访察者每到晋王府第,无论来人尊卑贵贱,杨广必率萧妃亲迎出府门,盛宴以待,并皆厚赠。
于是来往奴仆幸臣,无不称颂晋王仁爱贤孝。闻说文帝与独孤皇后将亲至晋王府,杨广则将美姬都藏于别馆,只留年老貌丑者,身着无饰之衣,服侍伺侯。
萧妃见丈夫如此作做,便知其意,乃将房中锦绣屏帐之属,也都改用素幔,复扯断琴瑟丝弦,不拭灰尘,挂于壁间。
布置完毕,乃请父皇母后光降至府,夫妻两个缁衣布袍,亲至门外跪接,迎入府内。
文帝一路行来,见此情状,以为杨广不好声色,便深信独孤皇后之言,回宫后因遍告侍臣,说晋王夫妇勤俭节约,颇称朕意。众
侍臣皆得晋王贿赂,都向天子称贺,谀词如潮。从此文帝极爱杨广,出诸子。
忽有一日,有善相者自终南山而来,入于长安大兴城内,专门与人看相,且察勘豪族大户之家宅基风水。因其言无不中,轰动公卿。
隋文帝闻说此事,召入内宫,密令扮作内侍,随黄门官到各宫遍视诸子,观其运势。
相者转回,密奏天子:诸位王子,皆为富贵之相;惟晋王眉上双骨隆起,贵不可言。
文帝暗暗点头,重赏使去,嘱咐不得外传。次日朝散,又留上仪同三司韦鼎在殿,私自问道:卿观我诸儿之中,谁得嗣位?
韦鼎隆重对曰:立嗣大事,惟陛下及皇后所最爱者当与之,非臣所敢预知。
杨坚笑道:休矣,卿不肯直言邪!
韦鼎辞帝出朝,急使家人将此信密告晋王,暗示皇帝意动,宜加紧夺位。
杨广闻讯,自然大喜。然身为扬州总管,不能久居长安,将欲还镇,乃入宫拜辞母后,伏地流涕不已,故作依依难舍之状。
独孤皇后见此,引动爱子天性,亦不由泫然泣下。缠绵良久,不由拭泪问道:我儿此去扬州,又非生离死别,年登岁末常能还京,因何如此悲?
杨广见问,趁机奏道:儿臣性识愚下,常守平生昆弟之意。但不知何处得罪长兄,失爱于东宫太子,使我兄长恒蓄盛怒,欲加屠陷。儿臣今当远离,则每恐谗谮生于投杼,鸩毒遇于杯勺,是以勤忧积念,惧履危亡。
皇后信以为实,忿然说道:当初我为太子迎娶元氏之女,有何处不好?其竟不以夫妇之礼待之。又专宠贱妇阿云,使有许多豚犬降生于世。前新妇遇毒而夭,我未能穷究,何故复又欲害汝!我今尚在,便即如此,则我死后,当鱼肉众兄弟乎!
杨广见谮言既入,更作呜咽不能止悲,再拜而辞,恋恋离去。
独孤皇后辗转反思,便又进言天子,劝夫废黜杨勇,更立晋王为太子。
杨广与安州总管宇文述素来要好,欲加拉拢以为羽翼,于是上表天子,奏请任命宇文述为寿州刺史。又信任总管司马张衡,使其为自己筹划,谋取太子之位。
张衡献策,请召宇文述面议,于是宇文述自寿州赶至扬州,参与密谋。
宇文述献计:太子失宠久矣,致其德行不为天下所知。殿下向以仁孝着称,才能盖世;又屡次统帅军队,累建大功;帝后并皆钟爱,四海声望,其实已归殿下。但废立太子,乃国家大事,惟宗亲勋戚,方可间之。
杨广:你便明说便了,宗亲勋戚之中,谁可为我所用?
宇文述:今能使皇帝改变主意者,只有越国公杨素;而能与杨素商议筹划者,只有其弟杨约。臣与杨约相厚,请至京师,与其一起筹划此事如何?
杨广大喜,遂于府库中搜集大量金银珠宝,命宇文述赍持入京,打点收买越国公兄弟。宇文述奉命起身,到至京城长安,潜至杨约府宅,请入密室,盛陈珠宝器玩于案上。杨约见此,不明其意,遂惊问道:兄持这许多珠宝而来,是欲行贿于我乎?(本集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