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珩点了点头,打量了一下气度沉静的徐光启,温声道:“无需多礼。”
“学生见过卫王。”徐光启同样快步近前,向着贾珩拱手行礼说道。
贾珩连忙近前搀扶,笑道:“本王对徐先生可谓久仰大名啊。”
徐光启闻听此言,心头为之一惊,连忙说道:“卫王为当世豪杰,威震华夏,学生才是如雷贯耳。”
贾珩笑道:“徐先生过奖了,这边还请坐。”
说话之间,两人分宾主落座。
贾珩抬眸看向徐光启,问道:“徐先生,可是通识泰西的几何之学”
徐光启闻听此言,心头更为诧异,目光灼灼地盯着那蟒服青年,问道:“卫王也知几何之学”
贾珩笑道:“勾三股四弦五,我对这些也是略知一些的。”
徐光启赞道:“卫王当真是博学。”
陈潇在一旁看着两人叙话,目中就有几许意外。
他还知晓这些杂学
贾珩道:“几何得为水利工程必需之学,可谓于国计民生大有裨益,只是我朝在科举一道并不重视,哪怕对于珠算之道,都算是可有可无,故而,选官任官多是袖手空谈之辈,于实务几乎一窍不通,在地方则为奸滑小吏欺瞒。”
徐光启闻听此言,无疑心头剧震莫名。
卫王这话,简直是说到了他的心坎儿里。
官吏只通圣贤孔孟之道,不识他事,岂可治理好辖下百姓
徐光启说道:“卫王,只是科举取士,关乎国本,不可轻动吧”
贾珩笑了笑道:“此非一日可变,本王的意思是,朝廷可以在进士科外,再开明经、明算,明法,明工诸科,为朝廷选拔专才,待时机合适之时,改革八股取士,而如今的八股文,也可先行渐渐转向考较策论。”
其实,自前明以来,就没有了明经,只有进士科取士,然后以八股文取士,培养的读书人,于实务一道不通。
徐光启点了点头,赞同道:“卫王所言甚是,科举之制乃为天下读书人心向之所,不可妄动,以免引起轩然大波。”
眼前这位卫王不是鲁莽之人,于治国一道仍是步步为营,如果上来就废八股而不用,极容易引起天下读书人的仇视。
贾珩道:“不过,如今士人风气鄙视百工杂家之学,如是扭转风气,需要办学授艺,为国储英,徐先生乃为当世大才,岂有意为人师,广授学问”
办学是一个扩大影响力的方案,明代的东林党,就是起源于东林书院。
徐光启手捻颌下胡须,道:“办学传授学问,也是我之所愿,我在家乡之中,就有门人子弟,随我赴京者就有两人,现在驿馆相候。”
贾珩道:“徐先生,本王有意征辟你为王府工曹参事,此外兼掌科学院之山长,此外国子监司业尚缺一人,徐先生暂居此职。”
徐光启本人其实是进士出身,只是在崇平十二年辞官归隐,后来一直并未出仕,而这位科学先驱曾在平行时空的大明,官至礼部尚书兼文渊阁大学士、内阁次辅。
“科学”徐光启并未在意贾珩所给予的官职,而是品着贾珩的“科学”两字,只觉意味隽永。
贾珩点了点头,说道:“我将新学称之为科学,科学以格物致知之道,穷究事物原理,为朝廷培养科学人才,不管是火器制艺,还是水利工程,都需要大量精通实务的后继人才补充进官吏之中。”
说着,贾珩凝眸看向徐光启,道:“以《天工开物》和徐先生《农政全书》就可以作为教材。”
他其实也让锦衣府卫寻找宋应星其人。
徐光启感慨道:“卫王高屋建瓴,字字珠玑,实是令学生振聋聩。”
而后,贾珩与徐光启又聊了一会儿,当谈到天地乃圆球和经度和纬度之时,徐光启心头惊跳,眼眸亮,大生知己之念。
因为徐光启此念在这个时代,与天圆地方的哲学格格不入,几为异端邪说。
于是,两人可谓相谈甚欢,一直到天色昏沉,贾珩才让人送意犹未尽的徐光启前往驿馆歇息。
陈潇柳眉之下,目光复杂地看向贾珩,说道:“此人的确颇多奇思妙想,只是……你竟还都能接得住。”
方才,她眼见这人甚至有一些话,都让徐光启连连追问,探索其原理。
或许这就是一代圣皇,学究天人,也是应该的吧。
贾珩摆了摆手,感慨道:“徐光启为不世出之大才,如是用之得当,可开万世太平之基业。”
陈潇闻言,凝眸看向贾珩,嗔怪道:“你这话说的可不止一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