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雄的荣耀、过命的兄弟、夜晚的灯红酒绿,和爱慕他的男男女女,不过是那个困在雪地上的少年,在被捕前的一场短暂的臆想。
……
雷阵雨终于停了,乌云一散,夜色居然还亮了几分。疏疏落落的霓虹灯倒映在水坑里,车辆经过,碾碎在轮胎下。
副驾驶上仿佛坐着一尊冷漠的大理石雕像,从始至终,汪悬光都没有过言语、眼神或是肢体碰触的安慰。
杨醇只想倾诉,对此也相当受用,自顾自地说:
“我没有老白的信仰,也不能把杀人当作工作。工作是可以辞的,砂仁是不能停的。不杀人,我不知道我是为什么活着的。
“刚开始盯上秦销的时候,我觉得挺荒唐的。哥们杀的人还没我多,不过是死在我手下的人,没个好舅舅帮忙报仇罢了。
“后来盯他盯久了,我意识到原来我不是杀人狂魔。秦销享受杀戮,会主动打猎。我一想到杀人就想吐,只是杀的太多了,吐不出来了。”
“……”
汪悬光不打算为秦销澄清。
暴雨停下了,城市苏醒过来。开始是一两下汽车喇叭,然后是电动车笛和自行车铃,骤然间各种噪音,从四面八方喷涌而出。
十几分钟的疾风骤雨是时间线上强势插入的破折号。被压制的真实面目,只有藏在黑暗的、轰隆的雷雨中才敢露出一点端倪。
安静的车内响起稀疏的动静,杨醇调整座椅角度,坐直了身体:“杀人就是杀人,杀再多的坏人,也不能抵消我犯下的罪。”
他重新系上安全带,望着副驾驶上的汪悬光,语气还挺轻松愉快的:“这么多年,我杀了很多人,还从来没保护过谁,明天也是此生头一次。”
雨滴一下下,敲打着侧边后视镜,镜中照应着上空洗得发亮的槐树叶子。
汪悬光
向他礼貌地一点头:“那我阿姐就拜托你了,麻烦你保护她。”
咔哒!
汪悬光推开副驾驶的车门,闷热潮湿的深蓝夜气顿时缠上来。她刚跨出车,背后忽然传来一声轻笑:
“汪小姐,你不想知道我杀了谁吗?”
“……”
第一个界限数字并非“满十”而是“满二十”,那么让他成为“无名之人”的基础数字,一定非常残忍。
汪悬光慢慢回过头,脸上没有任何情绪,一双无机质般的黑眼睛盯着车内的男人,平静问道:“你杀了谁?”
“该死的人,无辜的人,”杨醇微微一笑,“以及我全家。”
“……”
“明天见啦,汪小姐。”
他没再解释,轻踩刹车,换到d档,又用眼神示意她关上副驾驶的车门:“希望我们都能得偿所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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