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范守一立刻动手。家中报丧,赵都云定然要回莲州。”
边青昙想也未想,一口应了下来。
正说着,穆娘子却又进来了,将一封信隔着门丢进牢房里:
“玉春楼有伙计送来,说是你的信。”
谢辛辛有些困惑。
她这几日,全想着既然陆清和不成事,那自己凭自己再写一本账本出来,也算是自己和赵都云谈判的筹码。因而昏天黑地地赶时间,凭自己的记忆算账,生怕还没写完账本,就得到什么要流放的消息。
从没和谁通过信啊。再说她一个孤女,有谁会想到给她写信?
拿到信封,上面熟悉的字迹却让她心头一跳。
她见过这个字,飞逸隽永,在邺州的别院里,这人就是用这样的字迹为她起稿了送往宣王府的密信。
她的脑子已经好几日没有停歇过,一刻不停地想着赵都云的盘算和自救的计划,可才见到这个字,连日疲惫忽然如潮水一般向她涌来。忽然有酸酸的委屈涌上眼睛。
她吸了吸鼻子,颤抖着手打开。
信中说他面圣出了意外,如今困在一方小院里,字里行间却没有自艾。问起她怎么样,玉春楼可还安全,虽然自己脱不开身,已经想了办法请人去帮她。
看到最后,见他惆怅写道,只可惜连父亲也见不得,否则可以早早地提出他准备成婚之事,让家中预备起来。
她皱着眉看完最后一句话,嘴角微扬了下,随后是复杂的神情。
随手撕下半张纸回信,内容简短生分:
我的家事既与北瑛王府无关,你我实再无成婚的必要。去日不可止,来日犹可喜。祝好,不必再来信。
晚膳时分范守一来送饭,最开始给边青昙单独预备的一层食盒,如今变为了三层。
茗琅不多客气,接过去还夸赞,“姐夫辛苦了,一个会做饭的男人能给女人带来福气。”
虽说她年轻时与边青昙疏远,正是以为边青昙抢走了她接近范守一的任务。但如今看来各人有各人的造化,茗琅进了玉春楼,也自觉称得上是好境遇。因此过去的事早就揭过。
范守一对这种夸赞,很是惶恐,讷讷地退到一边,直到边青昙上前和他讲了两句话,他惊骇问了声决定了吗,边青昙看了一眼谢辛辛,点点头。
次日,便传来了宣王爷薨逝的消息。
亲王薨毙乃是大事,从莲州一路轰动到云京城,可偌大的宣王府连个执掌丧仪的男人都没有,唯一的男丁还在云京,快马加鞭也得二日后才能赶回。宣王妃虽悲痛,但也扛起了一个家。宣王府之大小决策,忽然就落到了王妃的头上。
可莲州一个小城,死了个王爷,除了三十日内不得歌舞,其余对百姓的日常生活似乎没什么影响。影响最大的,还是身处云京的赵都云。
才当个了半个月的云顺郡王,朝廷的圣旨都拟到一半了,家父忽然没了。皇上转眼变了话头,在这垂拱殿上深表痛心,那么丧仪喜事总不好一起办吧?云顺郡王的封爵仪式只好暂延。
这一延,赵都云再想建自己的府邸,可就不知要拖到什么时候。偏偏他又有许多不便张扬的秘密,最好能在一座自己的府中,不露声色地进行他的大计。
得到消息的赵都云,癫狂有加,不知摔了多少酒坛子,摔得京中盛传他是个大孝子,因亲父薨逝悲伤过度,难过得疯了。焉知他实际上是气得牙痒?
“这算得好好的,范守一怎么做的事?”赵都云自言自语,“……老东西病得起不来,我替他充宣王府的门面。等我有了郡王府,再从自己的封地起势。如今这一拖是不成了……”
侍卫见他疯,只敢远远地劝,“郡王爷,您节哀。今日快马加鞭,还能赶回去奠仪。”
赵都云咬牙切齿:“自然,自然要快马加鞭。兵马都尚在莲州……既然老东西死了,我便不等了,最迟立冬,便要揭竿!”
待他告假一路紧赶回了莲州,第一程却没有去灵堂,而是去了范家的医馆。偌大的仁宁堂,竟然走空了一般,只剩三两伙计,这几人见赵都云一身素服,来势汹汹,一齐地先跪下再说。
赵都云含着怒意:“范守一呢?”
伙计忙答:“近日范医师都不坐馆诊病,好像,好像……。”
赵都云靴子停在这人的面前:“吞吐什么,说。”
伙计道:“日前看范医师收拾行囊,说要去看望远方的表亲,待大伙儿反应过来的时候,不仅范医师走了,范府上大大小小,好像都无影无踪了。”
显而易见,跑了。
赵都云骂了两句,一脚踹倒了医案,却有一张纸摇摇晃晃从医案上落了出来。
“世子殿下,令尊之事多有得罪。欲知其故,可寻玉春楼的谢小掌柜,一问便知。”
赴杀机
想到赵都云或许会亲自前来,谢辛辛先拜托穆娘子将边青昙带走,起码不要让赵都云见着她们共处一室。
她这些日子,身体远离了生意,脑袋却是一刻不停歇。在这大牢终于灵光一现,忽然想到了佘半仙所说“牢狱之灾”之事。
如今不正是应验了?
佘半仙临终前,分明是想说这灾祸与宣王府有关,他一定知道内情,却被赵都云的人灭了口。
可他最早提起牢狱之灾几个字,是在八月初,她初次被郭知州找上之事。如今眼看就要冬天,他这个假道士,是怎么在八月初便算准此事的?
她不信卜算神通,若要论,便只有一种可能。就是她如今入狱,也早在赵都云的计划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