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换衣服的时候,董玉书走了进来,吓得且惠大力拉上拉链,一下子到了顶。
在沈宗良那儿清洗时,她看见自己的后背上一道道红色的指痕,那么深,触目惊心地交错着。
大概是沈宗良抱着她,不停往上顶时候留下的,那个时候,她被撞得本能地朝他身上缩,全靠他的手臂力量固定住,承受着一阵又一阵的冲击,后来几次哭叫着失禁,把他身上弄满水。
董玉书看她慌慌张张的,“怎么了?”
且惠说:“我换衣服呢,妈妈就这么进来了,能不赶紧的吗?”
“这家里除了咱们娘俩儿还有谁啊?”
她低头,心虚地说:“没谁,我去上班了。”
董玉书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囡,这两天秉文有没有和你联系?他到纽约了吗?”
“不知道。”且惠换了个小一些的包,边外走边说:“我又不是他的同事。”
董玉书责怪她冷漠:“你这孩子,对人家怎么这么不关心!至少起落问个平安吧?”
且惠摆摆手,“妈妈,我不想再说他的事了,好吗?总之我不喜欢他,也不会和他结婚的,你这么想和他成亲戚的话,把表妹介绍给他好了。”
“侬哪能噶滑稽啦!你表妹有你舅妈把关,还用得着我去做主?”董玉书又好气又好笑地说:“钟且惠,你别仗着现在年轻漂亮,就把眼睛贴到了额头上,这个不要,那个也不要,等过两年你再看看,像秉文这样条件的男孩子,满世界打抢信不信?”
且惠被骂的心烦意乱,“哦呦,那就让她们去抢好了呀,我先弃权。”
“行了行了,我不和你废话了。”董玉书往家门外赶她,“你赶快上班去吧。”
她叫了车子到华江大楼,去咖啡店取了路上订好的餐包和冰美式,踩着点进了电梯。里面站了不少人,且惠进去后避让到旁边,一一打招呼:“范主任,邹主任。”
邹思文是群工部主任,年轻时就是出了名的勤恳耐劳,年年拿优秀员工,就快到退休的年纪。
范志宇笑着打量她一眼,说:“小钟偶尔不穿工服,年纪看起来小多了,她刚进电梯啊,我以为从哪儿来了个实习生。”
“是啊。”邹思文看着眼前温柔端庄的小姑娘,她说:“不知道我退休之前,能不能吃上我们小钟的喜糖噢。”
范志宇大手挥了挥,表示不可能,“那您还是退休去吧,她们这代人有几个肯结婚的!都有自己的小算盘。不结婚,她是光鲜亮丽的女精英,结了婚么,班还是要上,还多了个相夫携子的任务,不划算的。”
“你讲的一点错都没有的。我们部门的琳达也是,她老爷子给她介绍那么多,也挑三拣四的,就是不肯正经处一个。”
且惠一句话没说,脸上带着一抹客气的笑,任由他们发挥。
她不结婚,并不是怕承担社会和家庭的责任,实实在在是找不到那样一个人,能让她甘愿走进琐碎可怕的婚姻里。
眼前有这样的人,但他们又不是一路的。
电梯在四楼停了一下。
门开时,所有人收敛了脸上的笑容,拢好站姿:“董事长,关主任。”
沈宗良和关鹏一前一后的进来。
眼神忙乱中,且惠偷瞄了他一眼,沈宗良没系领带,深蓝色西服的扣子敞着,一只手侧插在口袋里,这么套严中有松的打扮,令他看起来更温和了,不至于冰冷得不近人情,但脸上的表情还是阴沉沉的。
“刚才在说什么那么热闹?”关鹏问。
范志宇笑了下说:“噢,聊小钟的个人问题,邹主任催她结婚呢。”
关鹏也跟着笑起来,“小钟应该好事近了吧,男朋友都交上了!那个研究什么力量的。”
且惠露出个哭笑不得的表情,说:“关主任,他那个领域是高精度测量的量子传感器,用在医学成像上的。”
关鹏说:“你说说,这么复杂,我哪能记得住啊。”
说笑声里,沈宗良始终冷着脸,不曾参与进来,且惠看见他的背绷得笔直的,灯光打下来时,像座山一样压在她眼前。
电梯停下来,且惠轻轻说了声:“董事长,借过。”
沈宗良紧抿着唇让了下,眼角余光都落在了别处。
她很注意,小心翼翼地不碰到他,快步出去了。
黄梅时节的江城,雨一旦起了势,不落个几天也不肯罢休,到处都是湿嗒嗒的,粉白的墙壁往外渗着水珠。
这一年的气候更极端,不但雨季长,降水量还大得可怕,常常一阵接一阵的暴雨。
且惠坐在办公室加班写材料,听着外面摧枯拉朽的动静,烦透了。
单调重复的日常会泯灭人对于季节的感知。
还在京里读大学的时候,下课路上碰到雨天,且惠总是第一时间跑回去,泡一壶沈宗良珍藏的好茶,坐在临窗的那张竹榻上看书,耳边吹着细密的风雨声。
但现在她只想发牢骚,雨这么大,车都开不成,可等一下还要去市局送材料,路上肯定堵死了,提前出发的话,本来就做不完的事更做不完了,雪上加霜。
大概每个在爱里失利的人都是这样,哪怕只有那么一小段回忆,也会悄悄地生根发芽,在墙角开出一丛艳丽无匹的花。偶然有一天看见了,连她自己也好奇,究竟是什么时候长起来的?又是谁的精血浇灌了它?
过了会儿,苗苗来敲门,说:“主任。”
“请进。”
她在门外露了个脸,“关主任说,楼上的会议就快结束了,你要去说几句的话,现在就到十楼会议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