蕊晓觉得现在不是比较谁更伤心的时候,也不愿让方远更难受。可是,她依旧忍不住说出来:“你为什么会改变心意,为什么?让紫葡是辗转反侧出门清净的人是不是你?你对她说了什么?”
蕊晓誓她说这话的时候,绝对没有怪方远的意思,但是方远自己却正是这样认为的。
“我乔装去见苏重柏,但是他不在,我便去见了宋青涯,还有余阳杭仲两人。离开时,碰到了她,我对自己的乔装向来自信,可是虽然当时并没有说透,但是她绝对认出了我。她装作不认识我,可是又害羞不敢看向我,耳朵都烧红了。我竟然不奇怪她究竟是从哪方面认出的我,容貌变了,身高变了,声音变了,连走路的姿势都改变了,只有她一眼就认出了我。”
“那是因为她有一副火眼金睛。”蕊晓既哭又笑的说,“她只有在你面前才会脸红,我们都说她是云粼姐第二,以后肯定会长成一个很厉害的姑娘。”
“是,她漂亮,聪明,贴心。”
“你怎么知道她贴心的?你几乎都没有给他说过什么话。”
“一看就知道是个贴心的姑娘。”方远果断的说。
“恩,没错,而且还是最认真细心的那一个,有时候我同明茶出门,如果不带上她,云粼姐几乎不会让我们出门。我们都说是下一次能不能出门,都要仰仗她在云粼姐面前的美言,所以,她想要什么我们都要给她买,结果每一次她只要几块绿豆糕。”
“她喜欢吃绿豆糕?”
“要命的喜欢,你都想象不到一个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喜爱的食物……你若是在她心中屈居第二,你也千万别伤心,反正绿豆糕就是她一辈子的心头好了。”
一辈子,这三个字多简单,张出口,就是一辈子。即便她以后也许会喜欢上吃红豆糕,马蹄糕又能怎么样,反正都已经无从得知了。她的一辈子,怎么就这么短?蕊晓觉得一颗心被扯的生疼,她用手紧紧的掩住嘴,低着头流泪。方远看着她,继续问:“她还喜欢什么?”
“喜欢,漂亮的饰,还有衣裳,喜欢薄红梅色,她有好些薄红梅色的裙子。”蕊晓断断续续的说。
“那她不喜欢什么?”
“她从来不说自己不喜欢什么,好像没有她不喜欢的东西一样,但是其实她不喜欢黑色的衣裳,不喜欢别人动她的头,不喜欢别人说她长得漂亮……你看,这多奇怪,竟然有小姑娘不喜欢被人夸漂亮的,她也不喜欢旁人夸她聪明,因为她说听起来就像是在说她心眼多一样。我和明茶就经常说她心眼多,只有云粼姐可以这样说她,可是还要先说一句‘蕊晓或者明茶是没心眼的’比较着。她不喜欢的东西可多了,比她喜欢的东西还要多。”
“我也不喜欢别人随便碰我的头。”方远说。
“那你们肯定能在一起琢磨谁敢碰你的头,就把人家的手给绑起来还是用浆糊黏住。”
“我一般倾向于警告把他们的手剁下来。”
“真的剁过人家的手?”
“没有。”
“这一点你就比不上紫葡了,她可是自己熬浆糊黏过不少人的手。”
两个人就这样不急不缓的交谈着,想到什么就说什么,方远始终是一副认真细心的模样,而蕊晓则是哭一阵停一会儿。方远问了许多,但凡蕊晓知道的,都回答了,不仅仅是说给方远听,她也没想到自己竟然记得那么多琐碎的小事。
虽然现在想要了解紫葡对方远来说已经有些晚了,可是蕊晓更觉得方远可怜。旁人即便是为紫葡悲痛欲绝了,也不会有比方远更可怜的了。
他们谈了将近一夜,直至天色开始白。方远最后说了一句““我应该再早点儿现的,对吧。”
蕊晓心中正在想着他该现什么的时候,方远已经站起来离开了。
蕊晓觉得很累,可是心里稍微好受了那么一点点,不知是因为太累了以至于连感觉都变得迟钝,还是和方远说了一夜的话确实有用。她希望方远不要放下的太早,他把紫葡放在心上,能有多久就有多久,可是,又不要每次想起紫葡的时候,都会想着“这是与我有缘无分错过了的好姑娘“,她希望他会想着她是一个喜欢吃绿豆糕、爱穿薄红梅色裙的漂亮小姑娘。
她没有告诉方远,她最恨的一点就是紫葡根本没机会知道他也喜欢她。而这种遗憾,则要让活着的人,就是她,要替紫葡品尝。
蕊晓趴在桌子上,眼睛半闭着,千枣小声的问她要不要去睡觉,她小声的说:“让我这样就好。”
千枣在她身上披了一件衣服后便留她一个人待着。蕊晓很快就在一种想要离开这种现实的疲劳中睡去。
楼忱知道她同方远在一起,方远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他也知道。他等天开始亮了之后才去找她。然后,就坐在她对面的位置,看书,看她,等着她醒过来。
这应该是她经历过的最残酷的一件事了,血淋淋的伤害。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帮她度过这个时期,他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蕊晓保持了那个姿势有很长时间,当她醒过来时,楼忱问她:“你的脖子疼不疼?”他的双手微微朝着蕊晓的方向伸过去,仿佛时刻准备托住她那颗脖子已经不堪重负的脑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