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谈笑风生,倒也其乐融融,却听见船后一阵咶噪,不觉诧异,方要过去探看,却见后面慌慌张张跑出一人,神情慌张,举目盈泪,叫道:“哪位英雄好汉救救我?”其后数丈,追来几个彪形大汉,喝道:“爷爷们公干,谁敢多管闲事。”——
众人只看热闹,见那女子虽是可怜,但后面追兵委实凶悍,皆不敢仗义援助,纷纷趋避一旁,让出了一条道路。周财主大怒,道:“光天化日之下,怎敢肆意胡为,调戏良家妇女?”待打量清晰,顿时噤口不语,搬起椅子,径直往舱侧甲板挪去——
陈天识不及举步,被那女子牵住袍袖,苦苦哀求道:“这位公子,你救救我罢,若是不然,小女子走投无路,唯有投海自尽了。”陈天识大惊失色,劝道:“使不得,有话好说。”张开双臂,挡在女子身前——
那几个汉子见半路之上杀出一个程咬金,不禁怔然,旋即哈哈大笑,道:“我以为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不过是个瘦弱的小厮而已。”——
陈天识满脸通红,进退不得,咳嗽一声,道:“我虽然不是什么大英雄、大豪杰,却也绝不会欺负女人。”一个大汉怒道:“混帐东西,你说我们欺负女人吗?她偷了我们的东西,如今要捉将回去见官府
,你敢阻拦?”陈天识心中咯登一下,惊疑不定:“她若是贼人,我可不好插手了。”——
那女子见他踌躇,窥破其心思,急道:“公子休要听他胡说。我,我是有夫之妇,却被他家主人看上,因其势大,抵逆不得,于是辞别丈夫,登上船来,欲归娘家避祸。孰料却被他们得了消息,派遣打手追踪而来。我藏匿于底舱舱房之中,今日委实憋闷不过,便出来透透气,不巧正被他们撞见,就苦苦逼迫,要抓我回去,供他主人淫乐享用。我,我是万死不从的。”有那汉子冷笑道:“万死不从?天底下的女子,若是被我家主人看上,又有谁能逃脱,你休要痴心妄想,能够脱身。”女子闻言,花容失色,摇摇欲坠——
陈天识啊呀一声,嚷道:“有夫之妇,怎可掠夺?你家主人真是无耻卑鄙之人。若说投海,不该是这位姐姐,当是他这好色无厌的登徒子才对。”——
那几个汉子大怒,骂道:“狗才,我家主子何等尊贵,岂容你在此胡说八道。”——
一人挼起袖子,便来揪他。陈天识反手捉住他的臂腕,朝肘弯一击,却是小擒拿的招式。那人险些受制,吃了一惊,咦道:“兔崽子,不想你还有点武艺。你还有什么招式,不妨一并使出,本大爷好好领教一番就是了。”双手如钩,扣住陈天识双腕,又有心给人难堪,鼓足气力箍勒——
陈
天识强忍疼痛,一脚踹出,往那汉子腹部踢去,招式中归中矩,好不俗套。那汉子哈哈大笑,道:“都是些乡下把式。”松开陈天识手腕,猛然一拳当胸打来——
陈天识勉力招架,甚是吃力,心中却是暗暗叫苦,后悔当日在家之时,一味调皮,重文轻武,不肯在铜云斋随刘师父好好习武,以为若有一身的本领,前者不会在辛家庄受辱,此刻也不会被凶汉逼迫。不过数招,他被那汉子一个磕绊,顿时跌倒在地,方要爬起,又被那人一脚压住身体,冷笑道:“兔崽子,你这是自取其辱了。”——
陈天识暗道:“我受羞辱没有关系,这位姐姐若是落在你们的手中,所受耻辱何止千万倍?”焦急之下,腹中躁热难安,一股气息冲溢胸膛,几乎要将身体撕裂一般,却是先前毒性发作,双目血赤,大吼一声,一拳砸在汉子的腿上——
那大汉本是洋洋得意,猝不及防之下,腿上一阵巨痛袭来,不由颓然坐下,怪叫连连,道:“了不得,了不得,我的腿被他打折了。”同伴大惊,纷纷过来窥看,稍一触碰,那大汉便如杀猪一般嚎叫不已,莫说身上冷汗涔涔,便是脸上的鼻涕眼泪也流了一大把,绝非虚妄痛苦——
一个麻衣汉子怒道:“这小子,到底有些能耐。”与另外几人冲将上来,捉住胳膊腿脚,道:“他不识好歹,便扔下海中喂鱼。
”陈天识拼命挣扎,但终究势单力薄,斗不过他许多人,渐渐被抬到船舷一侧,就要投海。却听得一人哼道:“几个大人打一个小孩子,羞也不羞?”从人群中出来一人,青袍冠巾,白须白眉,年岁约在七十左右。那些汉子怒道:“臭老头,你要是活的不耐烦了,便叫你与他一并作伴如何?”——
老者冷冷一笑,道:“此处多有鲨鱼出没,投海之后,情势怎样,你们可能知晓?”汉子哈哈大笑,道:“你果真老糊涂了,既然入得海中,上天无路,下地无门,自然是束手待毙,若非淹死,也会成为恶鲨口中的食物。假如不能如此,只是滚跌得一个落汤鸡而已,我们也不会将他投海了。”老者脸色一沉,道:“如此说来,你们所为,皆是故意取人性命么?却不知天理循环,善恶终有报的道理吗?”——
一个汉子走前几步,呸道:“只要我家主人当权,我就是王法,谁能干涉?你喋喋不休,实在让人烦恼,还是干脆一些,也送你到那海龙王家里罗嗦罢了。”言罢,伸手去捉老者肩膀。只闻得扑通一声,这汉子一个硕大的身躯蓦然飞出,跌入海内,初时还能呼救,稍时引来几条鲨鱼,一阵吞噬,便被分食殆尽。众人不曾看清老者怎样出手,见识得如此能耐,莫不心惊肉跳——
老者冷然道:“你们还要将他投下海么?”那几人彼
此使将一个眼色,齐声道:“老神仙好本领,我们再也不敢了。”放下陈天识,缓缓向他走去,将近未近之时,突然一声呐喊,纷纷簇拥而上,将老者团团抱定,道:“你这老儿,伤了我金赤足兄弟,还不偿命来?”却如撼山一般,纹丝不动,不禁大骇——
老者哦道:“这般说来,你们都是金人么?果真如此,便是死了,也休要抱怨。”抬起一腿,将一人踢入海中;手臂一推,又有一人拿捏不住,尾随而去。便看二人惨叫救命,不多时,被群鲨吞噬,将海水染红了一片——
余者魂飞魄散,急不迭松手,慌忙往后退去,颤声道:“老头,你休要胡来,我们可是大金国当今圣上的贴身侍卫,若是敢动我们一根毫毛,必然诛你九族。”——
老者哼道:“若是寻常的金狗求饶,我倒也不必赶尽杀绝,若是完颜亮的走狗,此人暴虐凶残、好色成性,他周围之人为虎作伥,我却是万万不可放过的。”那几个汉子惊道:“你好大胆,怎敢直呼海陵王之名讳?”话音方落,便看老者哈哈一笑,如风似电地扑将过去,将他几人悉数抛入大海,回头看待众人,道:“这船上可曾有过完颜亮的走狗?”众人大声道:“船上都是好人,没有走狗。”——
陈天识体内如火如荼,不能应答。老者见其异状,遂搭脉诊治,咦道:“娃娃,你这病好生奇
怪。”陈天识神志犹清,勉强答道:“老前辈,我这不是病,乃是中毒。”老者颔首道:“原来如此,我略通医道,但这毒理,却是丝毫不明了。”与那女子将其搀入舱中,又从怀中掏出一个瓷瓶,道:“此为青城派的三叶解毒丹,也不知用得用不得。”早有周财主奉上茶水,交由女子,伺候陈天识服下。此药倒也奇妙,不多时,便见他气血红润,呼吸均匀,这毒性渐渐被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