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色没入云端,悬崖之上顿时漆黑一片。不善婆婆啊呀一声,忽然倒地。白凤喜道:“你老眼昏花,看不清坎坷的地面,磕碰摔跌,也是天意。”一剑往她刺去。孰料不善婆婆故意露出破绽,乃是诱敌深入之计,见她剑来,侧身一闪,手腕微转,龙头拐杖挥出一道弧形,反向其腹部戳去——
施伯明看待分明,大叫一声,挡在白凤身前,一招“水来土掩”,便往杖颈劈去。白凤被他拥在怀中,不禁又惊又喜,全然忘了躲闪,好半日缓过神来,叫道:“施大哥,快些砍断她的兵刃。老虎再是凶恶,若能断它爪牙,也是诺大的一只病猫,难逞威风。”——
不善婆婆收杖回身,道:“便是病猫,也比你这*好。”飞身跃起,抡起拐杖往施伯明压下,借势打力,足有千斤——
施伯明识得厉害,不敢抵逆,就要后退——
蒋理妒火中烧,喝道:“我来助你一臂之力。”三两个箭步赶上,一掌往不善婆婆背部拍去,手中铜笛蓦然垂下,有意无意之间,正点在施伯明的“足三里”大穴——
施伯明觉得左腿一麻,身形不由迟缓,正被拐杖扫中肩头,只痛得冷汗涔涔,眼前金星四冒,几乎就要昏倒——
白凤大惊,怒道:“蒋理,你做什么?”长剑横劈乱砍,状若疯狂,便来抢救施伯明——
不善婆婆哈哈大笑,道:“旧人怀怨,新人遭殃,
皆是红颜祸水也。”白凤骂道:“只有一人,那有旁人?你自己红杏出墙,毒杀亲夫,有何脸面嘲笑于我?”托住施伯明肋下,便欲后退——
不善婆婆闻言,双目通红,神情狰狞,喝道:“崆峒女派的弟子不能嫁人,终身守身如玉。你贪图*,因此丢了贞洁,被驱逐出派,更是可恶无比。一介残花败柳,分文不值,你想要嫁给这个秀才,却不知人家是否肯要你。”激动之下,脚下一个磕绊,便往崖下跌去,先前她是假摔,如今却是真摔,情急之下,便一手捉住施伯明的臂膀,竟扯着他急切滑下——
白凤魂飞魄散,急忙抱住施伯明的腰身,用力往后扯拽,不防被他垂地的长剑误中足踝,疼痛之下,扑嗵卧倒,犹然紧抱不放,径直随他二人往崖下溜去。蒋理先前被白凤训斥,本是羞恼难当,此时见她危难,不及细忖,双手捉住她的衣襟,急道:“你快些松手。”——
白凤见施伯明脸色苍白,心中又疼又惜,哪里肯善罢甘休,叫道:“老婆子,你快些松手。”——
不善婆婆一双腿空悬风中,低头一瞥,见下面云雾浓密,深不见底,也是心惊肉跳,勉强按耐心神,哼道:“你们将我拉上去,我自然放他。”四人便如糖葫芦一般,你我衔接,扭作一条长绳——
蒋理嚷道:“杨兄弟,你还不过来帮忙。”杨怀厄被他呼喝,陡然醒觉
——
他方才迈足,却听得几声惨叫,却是那四人拿捏不住,悉数跌下了悬崖,如石头一般往下坠去,瞬间不见了踪影。杨怀厄大惊,颓然坐于地上,战战兢兢地往崖下看了半日,翻身爬起,慌慌张张地往后跑去,大声道:“朱兄弟、袁兄弟,你们莫要打了,从今以后,‘黄谷六圣’只能唤作‘黄谷三圣’了。”——
陈天识也是骇然不已,道:“果真是世事难料,人生无常,这恶婆婆与他三圣先前还是性命相搏,如何说没有便没有了?”——
月色喧泄之下,被山顶夜间凉风一吹,不觉生出许多寒意,想起不善婆婆说过的一番话,忖道:“我既然出来了,也不该就此回去,好歹也要寻着那红叶峰,打探一个究竟才是。”走开几步,蓦然一念:“听说这冤死的亡魂最能化成厉鬼,如是不能满足他们的心愿,以后日夜都会被它纠缠。如今陡然多出了四个厉鬼,我再是躲避,想来窜到了天涯海角,也万万逃不出她们的魔掌。”——
于是以石为香,跪下磕上三个响头,道:“死者为大,婆婆,你老人家虽然将我掳来,但未曾伤我的半根毫毛,我也不会怨你。你若是果真成为厉鬼,切莫纠缠于我。他日我要是得了什么《八脉心法》,定然来此焚化祭奠。”转念一想:“这几人尽皆为了此书而来,可见极其重要。轻易焚化,岂非造孽?
”旋即又道:“我若是得了真本,便抄撰一份诚意供奉,倘若书写不及,就口头念诵一遍,你老人劳累一些,仔细记忆。是了,你也传给那三圣看看,休要叫他们惦记着我才是。”——
他便往山下走去,不过数里,渐渐困乏,却是极度紧张之后,突然松懈下来,气力顿泄,想起南毕远传授的睡觉之法,便寻着一块平坦的石头,安心打坐休憩——
不多时,闻得一股香味,稍稍有些刺鼻,身体不觉麻痹,竟是再也动弹不得,惊道:“不好,莫非真被厉鬼纠缠,锁住了自己的心脉?”用力挣扎,身体尚是纹丝不动,畏惧良久,忖道:“不对,他们若是想看那《八脉心法》,还要靠我四处寻找,岂能随意害我。“灵光一闪:“难不成是山中的瘴气,苦也,苦也,此物最毒,果真如此,我便要一觉不醒,长眠于此了。”张嘴就要呼救,但唇舌僵硬,哪里能够开口?——
却听得有人笑道:“姐姐,这里有人中了咱的百绝迷魂散。”一个女子道:“去看看,可是石英派来的奸细。”——
陈天识大喜,忖道:“原来是中了她们的*,并非有毒瘴息。”双眼不能觑窥,暗暗焦急——
有人道:“姐姐,看他文雅俊秀,不似坏人。”语音细稚,象个童子。女子哼道:“若是一眼就能看出他是坏人,他又怎能当作奸细?”那童子拍掌笑道:“姐
姐说得极是,如此怎样处置于他?”女子道:“我们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可放过一个恶人,便将他暂且关在地牢之中,若是无辜,便给他几两银子算作陪罪,打发出庄。要是恶人,自然大刑伺候,好好逼供。”——
陈天识闻言,心中暗暗叫苦,道:“我无罪无过,奈何处处劫难?”思忖间,一个身子已然被人抬起,只觉得颠簸许久,似在马车之上,约莫三炷香的工夫,被人抬下——
女子道:“我们出去禀报爹爹,你们将牢门锁好。”有人笑道:“大小姐,你放心罢,这牢门用精铁打造而成,粗若儿臂,他就是大罗金仙,也断然逃脱不得。”铿锵之声不绝,想必是缠绕了多少锁链。女子又嘱咐几句,脚步声远去。陈天识暗道:“原来已然到了她家的地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