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一盘坐于地:“你过来,坐到我身前、背对着我盘膝坐好,闭目凝神。”
祈少君对师父言听计从,一一照做。
玄一待他坐好后,双手缓缓升起、聚气于丹田,原本苍老黯淡的双目突然精光一现,以极快的点穴法朝祈少君周身穴道点去……
祈少君陡逢突然,急道:“师父!”
玄一喝道:“不要说话,全身放松!”
玄一的手法丝毫没有减慢,只见他先是一连串疾点下去、打通了祈少君的任脉……任脉一通,祈少君顿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顺畅感!
随后玄一又一轮点穴,打通了督脉!
祈少君受师父内力的催动,整个身躯都已经悬浮到空中,如失去重力一般翻来覆去……刚开始,他感到全身经脉痛苦难当,但他谨记师父交代,尽力放松身躯、更不运气抵御……随着玄一助其打通任督二脉、以及阳维、阴维、冲脉、带脉等奇经八脉后,他由身至心渐渐地进入了空灵之境,浑身热气蒸腾,清晰地感觉到内力从丹田处游走于全身,说不出地舒服、无法言喻的顺畅,原本紧绷的
面色也渐渐平和……
最后,玄一仍旧盘腿而坐、双手拈花指轻叠于双膝之上,而祈少君倒悬凌空在上,天灵百汇正好与玄一的天灵百汇交叠在一起……祈少君只觉一股热力一浪接一浪地从百会涌入体内、直灌脚底涌泉!
许久许久,直到夜色苍茫、庙外万籁寂静……
当祈少君再次睁开双眼的时候,感觉整个身子飘飘欲仙、似乎不是自己的,但是此刻他原本神采照人的双目更是满含精光,哪怕夜幕都无法掩住!
他亢奋道:“师父!弟子觉得浑身就如脱胎换骨一般!”
只听身旁传来低垂的声音:“不错……此刻你已冲破生死玄关……”
他立刻朝师父跪下,深深一揖:“多谢师父!”
可是当她抬起头看到师父的时候,顿时猛然大惊!
“师父!师父……您怎么了?!”
只见师父原本已经苍老不堪的面容,眼下更是垂垂老矣、全白的须发也凌乱不堪、有的也在掉落下来,一双模糊的双眼此刻已成了黑黑的空洞!
只见玄一深深地吸了几口气,颤声道:“孩子……那日在悬崖下,为师已发觉自己心脉大损,命不久矣……刚才强提一口真气,帮你打通了所有习武之人梦寐以求的‘大周天’,并把自己所余的功力也都传给你了……”
“师父!您何必……!”祈少君涕泗交颐、扶住玄一已经无力的老躯,他此刻恍然,师父送他的大礼便是以武
林中传说的散功之法,助其打通大周天,而无极门所研练的玄门内功,兼人身内五外行运转,更直系心脉,散功之后多半是气血衰竭、立时毙命的下场。
祈少君哽咽道:“师父!您如此大恩,教弟子如何能受!”
玄一喘了口气,续道:“唉,生死有命,这本就是为师的命数,你也不必太难过……今日,能把衣钵尽数传授给你这样一个好徒弟,为师心中只有欣慰。只不过,为师此生还有一件极大的憾事,恐怕到死也看不透……咳咳咳!”
祈少君立刻扶起师父,两股内力注入他胸前“檀中”及后背“灵台”,他此刻内力非数个时辰前无比,玄一便即振作一口气,颤声道:“时间不多了,你耐心的听我把话说完。”
祈少君颤声道:“师父请吩咐。”
玄一叹声道:“唉……我自幼好武,拜入无极门,原本不过想做一位云游侠客,仗剑江湖、快意恩仇而已……可是眼见我中原内忧外患,外虏更是残杀我华夏子民无数,试问又岂能偏安于师门,苟且偷生而不有所作为?因此,三十九岁习武大成后,便离开师门、隐居于江陵一带一处叫闲卿谷的隐秘山谷里,时常外出仗剑行侠,专杀恃强凌弱的恶贼和欺我汉人的鞑子……咳咳!”
祈少君立刻拿水过来,可玄一道:“少君……能不能让我喝口酒……?”
祈少君知道师父好酒,而且恐怕也
快没机会喝了,幸好他只要下山,都不忘记带上一壶雨溪镇的竹叶青,立刻从篮子里取出喂给师父。
玄一喝了一口酒,续道:“好酒……唉,元军自入关以来,一直视我中原武林为眼中钉肉中刺,而最让他们不得安寝的,就是中原武林若是团结一致、同仇敌忾,那鞑子在中原的权势岂非岌岌可危?所以多年来,朝廷也一直不断地拉拢武林中一些贪恋富贵权势的江湖败类,以各种手段分化武林各派间的团结,而这之中为首的,是一个叫枭帝的人!”
祈少君怔道:“枭帝?!”
玄一额首道:“不错,武林第一魔宫朝天宫的主宰!”
祈少君目疵欲裂,恨声道:“朝天宫?!又是朝天宫!”
当年是仁义山庄、之前是归处,现在又是师父……所有的血账,现在都记在了这三个字的账簿上!
玄一道:“枭帝……他不是个人,他根本就是魔!这魔头似是为武而生,堪称旷世奇才,而且才智过人,心机城府、手段之狠令人发指!此人投效朝廷近二十年,一直暗中破坏武林秩序、挑拨门派和睦、蚕食武林同道,所作所为罄竹难书,为师早就欲将其除之而后快,于是与他相约在这望归山公平决斗……”
祈少君道:“原来如此,所以师父才会在这里。”
玄一面上涌起一阵愧疚,微微额首后,又恨声道:“江湖比斗本来就是生死不计,没什么恩
仇可言……唉!可没想到这个奸贼根本全无江湖道义可言,与我大战三天三夜、精疲力尽之际,居然令手下的绝顶高手向我围攻!”
听到这里,祈少君不禁大怒道:“无耻之徒!”
玄一道:“我内力耗尽之下,如何能再战……所谓士可杀不可辱,为师拼死杀出血路,跳进河中才幸免于难,他们搜寻我数日未果,只道我已经力竭身死,这才离去……我重伤之下逃进了土地庙,后来的事你都知道了……”
祈少君愤恨道:“师父您放心!徒儿一定练好武功,总有一天我会杀了枭帝和他身边那群狗贼,为您报仇雪恨!”
玄一道:“不,为师已经就说过,不要被仇恨蒙蔽双眼。我告知你此事之前因后果,只是希望你要明白江湖险恶,而不是要让你去以身犯险,更不是要你去报仇……何况,为师真正想托付你的也并非此事,而是……咳咳!”
祈少君收起泣意,关切道:“师父,您慢慢说……!”
玄一渐感不支道:“来不及了,简单说给你听吧……为师一生仗剑行侠,但求问心无愧,可是临到垂暮之年,却犯下了一生最大之错事!咳咳咳……!”
玄一这次的咳嗽绝非因为阳寿将尽,而是因为此刻言道之事,实是令他愧疚悔恨之极,是以触动了心头之痛……
他静下心缓了缓,颤声道:“八年前,为师闻听江湖上有一年轻女子,淫荡成性
、妖惑武林,令本就动荡的江湖更添波澜,为师自不能坐视,更怀疑此女是朝天宫爪牙,遂欲挺剑将其诛却,终在黄山找到其行踪,邀她与我一战,将之打成重伤……其实,我以一派高人之尊,与一后辈女子决斗已然有失身份,却对其猛下重手,害得她生不如死……后来,我更查明此事全属冤枉好人,更得知此女还……咳咳!此刻我大限将至,越想越是悔~不~当~初~咳!咳!咳……!”
祈少君扶着他安慰道:“师父,人非圣贤,孰能无过?”
玄一道:“不错,可是错就是错……何况还是大错特错,所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