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正是这片刻机会,沈沐川双眸中精光一闪,剑指斜刺,直取肩头,原来沈沐川果然念及自己当年猝然之间退出会武,导致南宫家蒙受非议而不愿真的与南宫雄烈斗个上下,南宫雄烈既然不愿提及南宫仰星,以沈沐川之心思,自然也猜到只怕南宫仰星的确
因此而大受打击,心中便再三退避,但此刻闻听南宫雄烈话中之意,是必然要分个胜负,若是没有分出胜败,如何可解那烈阳缚心印?
于是只得出手反击,他这番猛地突袭,正好在南宫雄烈犹疑之际,当即左肩守御慢了些许,但南宫雄烈毕竟江湖经验丰富,立马回掌格挡,然而岂料沈沐川剑指只凌空虚点,欲要接触时便又攻势一止,南宫雄烈旋即刀招反击削去,沈沐川侧头一避闪过凌厉掌风,剑指蓦地再进一步,这番南宫雄烈却是再难回防,只觉左肩登时一阵酸麻,竟是被沈沐川率先戳中云门穴,好在沈沐川一指之下并未策动剑气,否则此刻只怕臂膀已是受了重创。
他惊诧之余奋发余力怒挥一掌,将沈沐川堪堪逼退,头脑中迅速将天下所见过的剑法迅速回想,并未曾见过这等进又不进退又不退的古怪剑法,当即喝问道:“你这是什么剑法!”
沈沐川轻笑一声,道:“让前辈见笑了,我自己琢磨出来的粗浅招式,还请前辈指正!”
南宫雄烈知他话中带刺,但痛意却是激发自身争胜雄心,一股强烈的狂热感涌上心头,于是强运内劲将穴道冲开,再度与沈沐川斗在一处,但此刻势头却已不比方才那般无可阻挡,沈沐川亦是剑指迎上,二人渐渐竟是斗了个均势。
而此刻,除却重伤的墨止,韩燧也躲在隐蔽处观摩着眼前这一场惊
天撼斗,他虽习武多年,成功做到了狂岚堂外门弟子中的首位,但却只得南宫家招法的冰山一角,比之其内门子弟仍是相距甚远,多年来虽隐忍苦练,在江湖上也闯出些名声,那日却被沈沐川以飞花为剑骤然间刺伤,信心大是受损,于是便隐没起来,暗中窥探。
但一观之下更是心惊,原来这二人之斗竟能成这般威势,招式之间环环相扣虚实难测,初时观看,自己尚可反应出如何应对,看到紧要处,单单是一招一式的攻防,他便要思忖良久都未必可得一策,若是自己涉身其中,只怕早已被打死千次万次。
与他相比,墨止却少了许多麻烦,他心中全不懂武事,只会些劈砍的粗浅知识,他此番看来,便全然不必去思索如何克敌反制,如何增减自身招法,只需尽力将眼前争斗招式记在脑中即可,而他天生颇为聪慧,入眼即记,眼看二人招法玄妙,心知自己一时之间也理解不透,不如就此专心背下,一时之间所记下的东西,反倒更多与杂念繁多的韩燧。
这二人除却招法反复精妙,此刻内劲之烈亦是自己从未得见的高明,如今场中火劲与剑气纵横切割,恍若狂风乍起一般摄人心魄,二人相争正是到了紧要处。
南宫雄烈旋身一招“天火横生”,刀势横扫周身而过,乃是南离刀法中至为强横的一招,沈沐川身形一矮,已是转瞬之间避过
凌厉劲道,足下奋力一登,剑指斜挑,闪电般的攻势直取南宫雄烈下颌,正是他独创饮中十三剑中一式“星河鹭起”,乃是首重反击突袭的凌厉剑招,这一下反击迅捷无比,所攻之所在更是难以想象,南宫雄烈对阵剑宗高手也有不下数十名,从未见过这般招法,方才刀招劲力极猛,转瞬间难以收劲回防。
眼见剑指进逼咽喉,南宫雄烈一闭眼一咬牙,整个人便朝后仰去,这一仰之间却是将咽喉避过沈沐川剑指,但剑气凌厉直突,径直将南宫雄烈头上束发冠挑到半空,霎时之间南宫雄烈须发戟张,满脸难以置信地倒退数步,前面二人相争两百余招尚是平手,但这一下沈沐川奇招乍出,竟直接将自己束发击飞,飘上半空。
一招之间,胜负实已分明。
但南宫雄烈心道:“我本就以前辈身份出战,若只得个平手都输了半筹,如今这场面岂不是输了个彻底?不行,我今日必得与他分个明明白白不可!”
一念及此,心中再起争斗执念,怒吼一声飞身两掌轰然齐出,原来他心知自家内功雄绝天下,而沈沐川当年剑法凌厉,却未曾听闻内功深厚,当即打定主意要以及之长攻敌之短,这一掌正是自身余威之精要所在。
沈沐川见他如此,忙不迭地喊道:“前辈!较技而已,不必如此!”
但南宫雄烈此刻哪里肯听,双掌劲力翻腾压下,沈沐川只
觉一阵劲风罩体全无闪避余地,心念一动,双掌迎上,甫一相接之下果然劲力非凡,但沈沐川却并不硬接,就着劲力顺势一趟,将这双掌之力尽数化在大地之上,果然地面难承这般惊世骇俗之力,一阵轰鸣之下碎石横飞,沈沐川虽泄去这一掌上五成力道,但仍是胸口一阵剧痛,双臂也麻了几分,但此刻南宫雄烈掌势已老,一对掌正在沈沐川牵引之中,借着下躺之力,左腿猛抬,正踢中南宫雄烈胸膛,兔起鹘落之间,地面一片皲裂,砖石烟尘四起,南宫雄烈难以自持地摔到一边,一时之间难以起身,沈沐川虽是尽力化去这双掌之威,但仍是接下了不少力道,此刻胸口中一阵气血翻涌,极是难受,揉了揉胸口便站了起来,随口便将淤血啐出。
南宫雄烈静静地躺在地面,烟尘之中,心痛远胜于身体之痛,他此刻只愿这烟尘永不散去为好,再不想看见眼前的一切,数十年苦修,十数年苦寻,今日却是这般结果,他心中反复回想着方才的争斗,沈沐川所用的剑法,早已超脱当年御玄宗剑法圆融中正的古朴之风,挣脱了窠臼,此刻他的剑法已是改天换日,变得生机勃勃,但较之十几年前天下会武时的锋锐无匹争勇斗狠相比,如今的沈沐川剑中却又多了许多别的东西,至于多了什么,他一时之间也说不清楚,他如今头脑中也是一阵杂
乱,也无暇再去思索更多。
烟尘中,他望见那座铁索封闭的木塔楼,窗前依旧没有自己盼望着的身影,如今看来,不知是对他的惩罚,还是宽慰,他缓缓地站起身,嘴角渗出一丝鲜血。
沈沐川已经将墨止背到了身前,正色道:“南宫前辈,还请兑现诺言,今日比试,你心有挂碍,在下胜之不武,比试结果在下也不认为我们分出了胜负,只当做这是一场未完之争吧,我相信。。。。。。那座塔里的人,他不会长久蛰伏的,再出之时,或许天下皆惊,那时,我愿与他再比胜负。”他心思机敏无双,见南宫雄烈屡屡望着那座孤塔,早已明白相比南宫仰星自囚塔中颓然自毁,此刻也是轻言劝慰。
南宫雄烈转过身也望向那座塔楼,破损的窗户年久失修地摇晃着,而此刻四下无风,南宫雄烈长叹了一口气,道:“但愿吧。。。。。。但无论如何,我出掌打伤这位少年,已是犯了忌讳,今日又输给了你,没有理由再厚着脸皮见死不救,请将少年的衣衫脱下来。”
沈沐川依话而为,将墨止上衣脱了下来,只见那赤红掌印比之方才,颜色竟又深了几分,南宫雄烈将手掌摁了上去,潜运内功,火劲源源不断地自墨止身上退了出来,霎时之间墨止只觉身上一阵凉爽舒适,说不出的受用,片刻之间,掌印竟全数消弭,南宫雄烈说道:“我不食言
,已将少年的缚心印解了,你们速速离去吧,老夫十年之内,将不再行走江湖了。”
沈沐川见墨止面色转好,心中也宽慰许多,抱拳说道:“前辈保重身体,在下就此告辞了。”说罢,再深深地望了一眼那并不甚高的塔楼,心中五感杂陈,暗暗叹气,带上墨止,转身离了山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