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看着沈炼,一字一吐,「这个道从不是学识,也不是什麽顿悟,而是……为国为民!」
唐顺之走了,沈炼在酒肆里坐了许久,酒水喝了一壶又一壶,最终大醉。他踉跄着走出酒肆,一边走一边笑。
「为国为民,除掉严党不就是为国为民吗?」
「知行合一,我辈被打压如此,哪有行的机会?」
「心学,心学当兴!」
……
「荆川先生就不怕被心学排斥?」
唐顺之此刻就在伯府,坦然把自己的决定告知了蒋庆之。
「心动就行动。」唐顺之笑道:「若是左思右想,或是权衡利弊,迟早会沦为利益的奴隶。」
此人果真洒脱,且通透……蒋庆之心中佩服之极,「心学这些年的所作所为,恕我直言,声音不小,可却大多只是声音罢了。」
「只说不做,却大言不惭说什麽知行合一。」唐顺之叹道:「我这些年在家中幽居,读书练武之馀,也曾想过心学当下的局面。看似在儒家中另辟蹊径,可渐渐的却又走了儒家的老路。」
「沈炼有才,不过却钻了牛角尖。」蒋庆之笑道,徐渭曾给他说过沈炼的事儿,在蒋庆之看来,沈炼便是一个不得重用,有些愤世嫉俗的才子。
「他多次给严世蕃没脸,看似大义凌然,可真正做事的人,从不会这等冲动行事。」唐顺之赞同蒋庆之对沈炼的看法,「去做自己该做之事,为自己心中的道默然行事。而不是放浪不羁。」
羞辱严世蕃不能为大明带来一丝好处,反而给自己带来灾祸,这样的沈炼说实话,在蒋庆之眼中不及徐渭十分之一。
「徐阶对你暗藏不满。」唐顺之说道,「此人善隐忍,所谋甚大。」
「他若是为国为民也就罢了,可真正为国为民之人,不会是他!」蒋庆之的态度之笃定,让唐顺之也颇为惊讶。
「那你说说此人如何?」
点评一位阁老,说实话,蒋庆之这个年纪没资格。
但唐顺之却知晓蒋庆之眼光了得,而徐阶在心学内部影响力不小,自从入阁后,甚至隐隐有成为心学旗帜的味儿。
故而他想听听蒋庆之对徐阶的看法。
蒋庆之说道:「徐阶此人前半生磊落。」
这一点没有人能否认。
「可世人却忘记了,只要是人,他就会变。」蒋庆之叹道:「当年的严嵩也曾是热血男儿,可如今的他,却成了人人喊打的佞臣。」
「你的意思是说,徐阶此后会成佞臣?」
「不只是佞臣。」历史上的徐阶上位后,天下士林疯狂为他叫好,喊666,几乎如司马光从洛阳返京的那一刻差不多,万众瞩目啊!
可徐阶干了什麽?
他拉下了严嵩父子,也拉下了挡在道爷和士大夫们之间的那堵隔离墙。
徐阶开始尝试做那堵墙,他两面讨好,试图骑墙,最终却被海瑞给揭开了老底。
徐阶为相期间,徐氏在当地兼并土地不遗馀力,收受各种好处更是多不胜数。
这位在士林中名声颇好的阁老,暗地里竟然比特麽严嵩父子还贪婪。
蒋庆之说道:「荆川先生,人隐忍久了就会那个啥……」,蒋庆之指指脑子,「会憋出毛病来。一朝得势,他会做出什麽事儿来,说实话,我也不知,但想来……会令世人瞠目结舌。」
唐顺之撇开这个话题,「此事且看吧!如今我就等着看你那个能利国利民的宝贝,何时能做出来?我可能先睹为快?」
提及此事,这位心学巨擘竟然失去了寻常心,蒋庆之莞尔,「那东西一旦面世,荆川先生,当下的军队将会脱胎换骨!」
唐顺之悚然而惊,「果真如此,那当得起利国利民之说。」
「伯爷。」富城进来,「锦衣卫那边查到了些东西,说是需传唤石头。」
蒋庆之冷冷的道:「陆炳什麽意思?」
富城说道:「老奴问了几句,锦衣卫来人说,公事公办。」
唐顺之说道:「此事其实并非找不到法子。」
「哦!荆川先生请说。」蒋庆之说道。
唐顺之曾为官,人又聪明绝顶,笑道:「比如说错手,或是被迫……但目击者最为重要,一旦被胁迫改口,贵仆怕是难逃一劫。」
富城说道:「事后,伯爷马上就留下了那些泼皮。」
「庆之……」唐顺之看着蒋庆之,「你我果然是心意相通啊!」
知己难得,唐顺之不禁大笑起来,内心欢喜之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