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又炸毛。“干什么!”
受伤的野兽不相信她没有威胁,露出獠牙和利爪,试图杀死任何靠近的威胁。下个办法是猛地扑上去捉住它,不论它愿不愿意,强制包扎。
乌奇奇推搡着他进浴室,试好水温,朝他撅嘴:“去泡澡。舒服。解压,”说着又朝泡泡浴推了他一把,“要我帮你洗吗?”
井字形的青筋在飞坦太阳穴上爆开,她才忙不迭关上门给他个人空间。
浴缸盛满粉色泡泡。
和她在一起就是这种感觉。表面上软乎乎的,粉粉的,舒服的。这些本该令人喜悦的感觉每天在不断膨胀,带来奇怪的压迫感。到了某个程度,这些美好的感觉会突然扭转。堆积的泡泡会突然压得他喘不过气。过度的舒适感反倒令他不适、作呕和窒息。
窒息感令人愉悦。
他这个瘾君子掌握不好靠近她的尺度,等到濒死时才发觉急需拉开距离。
每次他都落荒而逃,又止不住回去寻找她。
他脱去沾满风沙的衣物,屏住呼吸沉入温水中。波动的水纹让这一身疤痕显得陌生。
泡在水里,他脑中好像想了很多事,又好像空荡荡的。
他起身,踩过总是遮住身子的斗篷走到镜子前。薄雾中,肌肉线条模糊不清,男生看似瘦小,直直垂下的头发还在淌水。神父曾摸着他鬓角夸他可爱,蓝发丝滑。后来他揪下那撮头发,毛躁的发丝握在手里看不出有何特别之处。他改换发型,留起麻花般的脏脏辫。这种发型格外方便,可以很久不洗头。再后来,毫不费力杀掉神父后,他又梳回了喜欢的发型,有些凌乱和随意地散开头发就好。
那个叫小滴的女生,见到神父的尸体只是歪歪头,说:“血弄脏地板了。”
飞坦扔给她一根拖把便走了。
可能因为复仇总是不费吹灰之力才得不到释放。那些弱鸡太无聊了,还是乌奇奇好玩。比方说现在她推开门,不等他质问她又要干嘛,就主动说:“我也来泡澡!舒服。解压。对吧?”
她拉着侠客迈进浴缸中,放出火元素加热水居然把自己烫着了。
嗤笑之余,飞坦审视她倾身去拿洗发露的裸体,不自觉地去想应该怎样拧断胳膊的关节,抽出韧带将这具肉体高高吊起。
狂躁的野兽伤人之后会被扑杀。人们说尝过血的野兽会爱上这种滋味,因为野兽会发现令它恐惧的人类原来这么弱小,不过是它食物链上的一餐。
“不妙!又有杀气!”乌奇奇大呵一声,摆出奥特曼遇见怪兽的备战姿势,浴缸里的泡沫跟水四溅。
警惕瞪着他的碧眼穿透几秒前浮现的欲望,将之替代的感觉是深深的厌恶。他才不想看到那个样子的她!血染的她肮脏不堪,叫人恶心。
飞坦收集起头顶的一团泡沫,将其甩向他们,再罩上浴袍回到客厅。
他摊在沙发上,腿翘起来搭在靠背上,打开PSP,随便挑了个游戏。
太简单了,毫无挑战性,导致他的脑子绰绰有余胡思乱想。
想她不如当时初见时那么柔软的裸体、那女孩被剁碎成一块块的尸体、他曾玩弄过的无数具躯体。这些零七八碎的肉体拼凑畸形的缝合怪,大张着嘴和腿,阴唇外翻,长满勃起的阴茎。这些人有什么区别。
胡思乱想。想神父对他做的事,他对别人做的事,他和她做的事,同样是一块肉插进一块肉里的活塞运动,有什么区别。
啪。PSP砸脸上了。
啧,好烦。
浴室内,侠客愤愤搓着乌奇奇沾满沙粒的头发。“他凭什么那么凶得对待你,你不生气吗?”
“那你好好安抚我嘛,揉这么用力我脑袋要掉了。算了,靠过来,我给你示范。”
侠客抱膝安分缩在她怀里,闭眼享受头部按摩,脸蛋还是气鼓鼓的。
她慢慢梳拢他头发,说:“我也气。气他总拿别人发泄。哎。比起生气,还有一丝心疼吧。你们俩一个用笑容掩盖自己,另一个用愤怒。”
“我哪有。。。”侠客的抗议被乌奇奇按进水里,变成卟噜卟噜的泡泡。他吐掉一口水,说:“我这是刻意为之的障眼法,他那叫不会用其他表达方式,动不动就气急败坏,拜托不要把两个维度的情商相提并论。”
外面传来劈里啪啦声。
侠客竖起耳朵。“你听,估计又发脾气了。跟个控制不了自己的小孩子似的。”
“你太聪明了!好主意!既然他不懂得用别的方式表达自己,那我们就帮他开发其他渠道嘛!”
“哪来的‘我们’?不要把我扯进去。你太惯着他了,他只会永远长不大。”
乌奇奇眼神泛着迷茫。“嗯。你说得对。某些方面,他好像是在长大的途中迷路了。”她又何尝不是呢?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就像在有隐形墙壁的迷宫里行走,叁番五次走入岔路和死路。是因为小时候生活的世界更单纯,还是因为那时什么都不懂呢?有时她能找到出路,有时好累,需要这样抱住一个人,她从背后搂住侠客,暂时有个依靠稍作休息。“每当我迷路,你们都会来找我,我当然也要去回应他。”
那我呢?他原本想问。不过被她紧紧环在怀中,他就知道不需要答案了。
她鼻子埋在他脖颈,轻轻吸出一个吻痕,说话时牙齿会摩擦到肌肤。“陪我去找他吗?”
不想。但也不想错过和她有关的事情。想。有点好奇飞坦到底怎么了。所以他说:“除了奉陪我还能怎样呢?虽然飞坦肯定不想我多管闲事。”
“怎么会?你也是他的好朋友啊。”擦干身子,乌奇奇戴上恐龙连体睡衣的帽子。
“宝贝你的情商很堪忧。”侠客穿好宽松的白色休闲裤,手臂交叉在胸口纹身上。
“是你看不清你们之间的羁绊吧。”
一体的蜘蛛,如果这匹野兽的腿迷了路,会奔向哪里?
头脑需要多清醒才能指挥十二条腿?
注视她径自离开的背影,侠客呢喃:“我当然看得清,因为就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