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该懦弱的逃掉,还是该愚蠢地死掉?人类在这两者之间永远做不好选择。
……
座谈会进展到了提问环节。
王子虚还在睡。
坐在最后排的女生们早已开始走神,波浪头的女生问:“前排现在战况怎么样?”
“别问。没乐子。”
齐刘海女生掏出手机说:“有个外院女生在前排坐着,我问问。”
过了会儿,她抬头说:“王子虚一直在睡觉。”
后排女生中顿时浮起一阵嗤笑,长睫毛女生小声说:“幸好老章不在,不然说不定还要批我们作风纪律不良。”
老章是她们的带班辅导员,嘴特碎,每周班会都能嚼他们两个小时。
长睫毛女生手撑腮:“没意思,陆清璇也没来,我还以为石漱秋要表演了呢。”
旁边女生赶紧拍她:“小声小声,看,石漱秋要起来了。”
主持人点到第一排这边,石漱秋站了起来,对着话筒说:“雁子山老师,我想问您一个问题。”
雁子山轻轻点头。石同河他熟,但没见过石漱秋,没认出来。
石漱秋说:“我其实是特不自信一人……”
他说到这里,在场不少学生都笑了。
雁子山莫名看着学生们,不明白笑点在哪。在场的大多是中文系学生,都认识石漱秋,他说自己不自信,相当于奥尼尔说自己不太会投篮,这是独属于小圈子的笑点。
石漱秋接着说:“我写过不少小说,可能是敝帚自珍的心理,总觉得自己的东西最棒,拿给朋友看也都说好,可是具体能不能进到读者心里,我自己判断不出来,也没把握。我想问您也有同样的经历或者感受吗?怎样才能确定自己是写作这块料呢?”
王子虚被声音惊醒,闭着的眼睛稍微睁开一条缝,旋即又闭上了。
雁子山思索片刻,说:
“你的意思大概是,你不自信,你不知道自己写的东西好不好,对吧?”
石漱秋点头,雁子山接着说:“你拿给别人看,如果别人说好,看得如痴如醉,不是恭维也不是客套,就是看到心里去了,那就是好。”
石漱秋对着话筒说:“雁子山老师,我刚才没说清楚,其实我还是有一点小小的野心,想在文学上面写出点名堂来,让人们都记住我。那我怎么知道我能比别人写的更好呢?如果文学权威说我写得好,大众却说我写得不好,该听谁的呢?”
主持人说:“这位同学想问有关文学价值标度的问题。”
石漱秋捏起手指:“不仅是文学价值标度,我是想问一问,身为一个作家,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作品和价值?我创作许多作品,但现我很容易陷入一种虚无主义当中。”主持人问:“这位同学写过不少作品?”
石漱秋点头:“嗯,我目前是中国文协会员。”
主持人目露惊讶,在场不少学生都移动目光看着他。
石漱秋挺起胸膛。
雁子山认真看了一眼他,但令石漱秋遗憾的是,他并没有问他的名字。主要雁子山顺带看到了石漱秋旁边的王子虚,这才猛然现,他正坐在那里睡觉呢。
雁子山心中带点郁闷:“我是这样想的。不同的人对文学有不同的取向,大家小时候都看童书,长大就不看了,这不代表童书不好。
“我的意见是,你的作品,如果能写到一个人的心里去,对于那个人来说,你的作品就是最棒的。如果你能写到1o个人的心里去,就是那1o个人的宝藏。
“如果你写的东西谁都不看好,只有你自己能懂,那至少那个故事是你自己完美的故事,它能满足你自己,它就有价值。”
掌声。
王子虚如梦初醒,迷迷瞪瞪地看了台上一眼,接着又看了眼旁边的石漱秋,赶紧坐直了身体。
石漱秋接着追问:“那这样说的话,那些文学奖项,岂不是都没有意义?”
雁子山说:“文学奖项当然是有自己的取向和趣味的,包括杂志。他们的任务更多是引导,引导读者去看对于他们来说值得看的作品。
“我之前担任过一个文学奖项的评委,若干个评委,意见不统一,在一二名之间拉锯了很久,甚至为了评出一二名,单独重新开了一次评审。其实我到现在,也不觉得第二名比第一名的作品明显地差……”
说到这里,他深深地看了眼台下的王子虚:
“但是最后我还是把票投给了第一。因为平心而论,我认为第一名更应该被更多人看到。”
主持人问道:“您说的是上一届翡仕吗?”
雁子山摇头:“实际上,那个文学比赛的头名……”
他本来准备说那个比赛的头名就搁第一排那坐着呢,那货就是个活生生的作者标本,如果都按照他那样莽劲去写,不要考虑什么文坛地位之类,也许人生会幸福许多。
只是话说到一半,他看了一眼台下的头名,现他还迷迷瞪瞪的没醒,唉声叹气地摇头:“算了。”
石漱秋就站在王子虚旁边,被雁子山这么一瞪,还以为是在看他自己,顿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
主持人示意交换球权,话筒被传给了别人,石漱秋憋着一肚子郁闷坐下来,把旁边的王子虚吓醒了。
王子虚问:“结束了吗?”
石漱秋语气森寒:“没有。”
王子虚揉了揉鼻子,头一歪,眼睛又闭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