储存在铁罐子里的腌制肉块和暗色的汤汁在小铁锅里咕咚咕咚地冒着泡,食物的香味在宽广的冰窟里四处飘荡。
沉晴颜也没想到雪橇车能被那少年捡到了这里,而且里面的东西大多都完好,只是外面的钢架子和皮布看着破破烂烂的。
这冰窟很深,里面的冰被血和腐肉浸得都臭了,沉晴颜实在是呆不下去,只能把少年用绳子绑着,让屠神剑拖着车和他往洞外走。
外面风雪萧萧,凛冽的寒风像是能顺着骨头把人的皮肉刮下来一层似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沉晴颜在洞内最深处呆了太长时间,鼻子在强烈的味道里浸得太久,她靠近洞口后就闻不出来了那股子烂肉臭味了。外面天气不好,沉晴颜也不想出去受罪,便在靠近洞口的转弯处开始架锅煮饭。
那貌似玄泽的少年醒得要比沉晴颜预计得早,加了调味炖煮的食物实在是勾人,他人晕着都直流口水。
听见声响的沉晴颜扭头看去,便见刚脱离昏晕的少年四肢撑地,头脑像是动物似的来回甩了甩,本就凌乱的长经过这么一弄更是打结成了一团一团的。
见着沉晴颜,少年呲起牙,喉咙里出一声野兽般的低吼。他弓起腰背,双臂鼓起青筋,后腿一力便朝沉晴颜跃身扑来。
沉晴颜把刚盛好肉汤的碗往他身上一撇,被煞气裹挟着的木碗虽然没能对少年造成任何伤害,但也把少年击退出去、让他在地上滚了好几圈。
“吼————”少年慌忙稳住身形,姿态好似下山猛虎。
散着香味的肉汤从额上缓缓滑落,少年实在是没忍住,伸着舌尖舔了一口流到嘴角的肉汤。
极北这鸟拉屎都嫌冻腚的破地方哪有什么调味香料,常年吃生食的少年第一次尝到这种精心炖煮出来的食物,两只竖起的眼瞳瞬间变得圆润起来。
他后移几步,退入火光外的阴影之中,偷偷摸摸地舔着洒在自己身上的汤汁和碎肉块。
见状,沉晴颜微微一笑,什么也没说,只是用布垫着手、将焖好的米饭放到一旁,准备晾凉些再吃。
极北太过寒冷,在这里,饭菜难熟,也容易凉,沉晴颜刚把饭放下没一会儿就有些温了。
少年舔完身上的肉汤,便又去捡散落在地上的肉块,等到地上的也都吃完了,他便盯着热气腾腾的铁锅,捕猎似的朝沉晴颜缓缓靠近。
“你不用这样。”沉晴颜一抬手,先前扔出去的木碗便飞回了她手中。
她在木碗里盛满了肉,这次她扔过去时碗里平平稳稳,一点没洒:“吃不够我可以给你添。”
少年抱着木碗跳回阴影之中,一点文雅相都没有,抓着肉就往嘴里塞。
魔族胃口都大,玄泽更是其中翘楚。沉晴颜琢磨着这孩子很可能和玄泽有点关系,于是在做饭时也考虑到了食量问题。
两尺半宽的深锅起码能煮出五六个人的食物,但沉晴颜只在米饭上浇了一层带着肉块的肉汤,剩着的那些全进了少年的肚子里。
极北之地不比肥沃的草原和生机勃勃的高山,少年平时进食全看能不能遇见生活在这里的野兽。但他食量太大,又不懂得给那些野兽留一线生机,碰上了就要全弄死拖回家里存着,导致这两年极北的野兽越来越少,他的肚子也从撑得要死逐渐变成饥一顿饱一顿。
虽说他在被沉晴颜弄晕过去前刚吃了大半肚子的熊肉,但经过调味的食物对他而言可是珍馐佳肴。他虽然肚子饱了,但是馋啊。
沉晴颜用煮化了的雪水清洗碗筷,少年在冰柱后窥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像是在思考还要不要对她出手。
即使有炎火牌保持体温,沉晴颜还是有些神情厌厌,提不起精神。
沉晴颜平时也是要睡午觉的,作息一旦养成,到时间了自然会困。她看了看藏身于冰柱后方的少年,觉得想要让他放下戒心,应该还需要好久。
于是她便不急于一时,想着先睡一觉再说。
“你不要动心思,你乖乖的,我不会伤害你。”沉晴颜说道:“我先去睡一觉,你不要进来,晚上我再给你做刚才的东西吃好不好。”
少年也听不懂人话,只是喉咙里出某种威胁似的嘶吼。
沉晴颜笑了笑,她将屠神剑留在雪橇车前,便掀帘进去午睡了。 见她进去,少年动作轻悄,转着圈地靠近雪橇车。立在车前的屠神剑知他心意,剑身一转向,正对他的脸面。
少年走哪儿它转向哪儿,靠得近了还冒红光,惹得少年十分不爽,看向它的眼神充满敌意。
自从降生于世间,少年就没受过气。此番这般不爽,自然是要忍不住动手揍人。。。。。啊不,揍剑的。
极度缺少基本认知和思考能力的少年没看出屠神剑是受沉晴颜指使。他冲上前,一把抓住屠神剑的剑柄,然后曲起膝盖,重重地顶撞了上去。
预想中一折两断的场面并没有生,屠神剑轻轻一挑,就把少年甩出了冰洞雪窟。
沉晴颜在睡觉前下的命令是保护她以及不允许任何人进入雪橇车内。可能是觉得少年比较抗揍,所以沉晴颜并没有特意向屠神剑下达过类似于手下留情的指令。
雪原上风暴呼啸,被裹挟其中的雪沫都跟刀子似的能在人的皮肤上划开一道细小口子。
一人一剑打的昏天黑地,你揍我一拳我是剑我没有痛感,你砍我一刀我立马复原,可谓是棋逢对手,矛盾互拼。
因怕牵连到沉晴颜,二者越打越远,后来也不知道跑偏了多少里。
厚厚的雪层被强劲的拳风给尽数掀开,连带着冻土般的冰面也被锐利的剑气给削去十几米。
连天山后终日飘雪,只是有时风静些、雪落得少一些而已。
近乎于透明的冰层像是透着什么庞大的东西,只是少年没有全心应战屠神剑,没有在意周遭景象。
过了半天,自天穹飘下的雪花便将这处模糊于冰层之下的东西给重新掩埋在了白色之中。